“武儿,我真的听见了...”老太爷望着儿子,一再强调说自己听见了。
“老太爷,您喝完药就没事了。”琼音端来熬好的药汁,一碗下肚,老太爷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离开时,几人边走边说,都断言老太爷是胡言乱语。
“当日房中之事,除了他,谁人会知道地如此清楚?”芳姨娘道。
“老太爷年过七十,遭此屈辱之事,一时想不开,也是人之常情。”梅姨娘道。
“唉,老太爷风流了一辈子,临了临了,被采花大盗采了去...”朱姨娘自小常在杜家,对老太爷的风流韵事知之甚多。
三人说完,纷纷问李吟娥怎么看。
“我瞧着,祖父许是耳中有祟,出现幻听了吧...”她家中是做药草生意的,常和大夫来往,一来二去,她对一些病症也稍有了解。
往后几日,二老爷抽不开身,为表孝心,特意嘱咐二奶奶去陪老太爷。
老太爷每日喝完药就睡,二奶奶坐在院中,无聊至极,索性让琼音去请大房的几人一起来。
明面说是陪老太爷,实则是陪她打叶子牌。
今日的牌局,多了一人,二房大少奶奶宁长月,肚子隆起,频频胡牌。
几圈下来,李吟娥与梅姨娘输了个精光,芳姨娘跃跃欲试,她便让出自己的位置,坐到一旁乘凉。
德音和琼音说老太爷怕苦,她们姐妹俩出去一趟,为他买蜜饯。
“这两个丫鬟,倒是有心。”二奶奶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轻声说道。
两个丫鬟不在,无人提醒她们,为防老太爷中途醒来发现她们在打叶子牌发火,她进房瞧了一眼,出来时轻轻阖上门,坐下后笑着说老太爷今日睡得熟,怕是晚间都不会醒,让她们放心打牌。
酉时初,德音和琼音回来了,手里各自提着一盒蜜饯,琼音面上不大高兴,众人问她们出了何事。
“我们姐妹俩去买蜜饯时,听见有人在背后说老太爷的坏话,琼音一时没忍住,当街和那人吵了起来,这才回府晚了些。”德音闷声解释。
“若不是你拦着我,我怎会骂不过他!”琼音不服气,一个劲责怪德音帮外人不帮她。
“你俩从蜜饯铺吵到土地庙,要不是我拉着你,老太爷醒来见不到我俩,第一个就收拾你!”德音回嘴,说她不知好歹。
二奶奶见她俩提到老太爷,心中忽地升起一团疑云,老太爷今日怎一下午都未喊人?
两个丫鬟争吵着去开门,扑通一声,蜜饯盒落地。
随后,琼音惊慌的高声传来:“老太爷上吊了!”
二奶奶的叶子牌正要胡牌,乍听两个丫鬟的尖叫,顾不上一手好牌,忙跑过去。
只见老太爷脚不沾地,直直悬在房梁之上,有椅子倒在一旁。
“快去找人!去请大夫,快!”二奶奶说完,使唤两个丫鬟扶着老太爷的脚往上托。
片刻,一众小厮赶来,将老太爷放下,一探鼻息,已不知死了多久。
德音和琼音在房中哭泣,哭着哭着相互指责起来,一个怪另一个与人吵架,这才耽搁了,另一个说她假惺惺,她自己不也与那人吵过,凭什么只怪她。
“够了!别吵了!”二奶奶被她们俩吵得头疼,开口让她们闭嘴。
她今日因打叶子牌一直胡牌,高兴之下未曾进门查看老太爷,生怕二老爷回府找她算账,偷偷吩咐自己的丫鬟快去把叶子牌收起来。
然后假意悲伤,凑近大房的几人说道:“今日我们几人守在院中,老太爷怎么就走了绝路!”
大房的几人心知肚明她是何意,均附和着说:“唉,老太爷前几日闹着上吊,没曾想今日我们守着,他也如此决绝...”
几近悲痛欲绝的二老爷在戌时初赶回家,后面跟着一人,正是裴似。
他扑到老太爷的尸体上一声声喊着“爹”,二奶奶去扶他,被他拂开,站起身来,一口咬定是有人暗害了老太爷。
“裴大人,我父昨日还与我说,已为我长媳肚中的胎儿想好的名字,不可能今日上吊自杀,定是有人害了他!”二老爷眸中怒火汹汹,怒睁着眼打量房中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李吟娥。
他觉得他的大哥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灾星!
“朗朗乾坤,竟敢有歹人在本官所辖之地暗害老者,真是人神共愤!扬采,去府衙找仵作与捕快尽快入府,本官今夜就查个明白!”裴似语气愤慨,二老爷拱手向他道谢。
垂文在他身后,神思飞远。
“师父教的杀人之法,就金陵府老陆头的眼神,怕是下辈子都看不出来。”他想。
而且今日那两个丫鬟杀完人,他亲自查验过,不会出错的。
如此想完,他放下心来,与杜家人一起,静静等待府衙来人。
仵作老陆头年过半百,眼神不好但胜在经验丰富,入府查验过老太爷的尸身后,笃定他是自杀。
“大人,您瞧,老太爷颈部勒痕呈马蹄形,下深上浅,是自缢者才会出现的八字不交印痕!”老陆头指着尸体颈部的痕迹说道。
裴似与二老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如他所说,并无他人勒索压迫形成的完整环形,八字不交确为自杀。
二老爷在金陵府当了多年官,断案经验也算多,自缢与他杀的勒痕,自然能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