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就算是年龄上来了也不太信养生那一套说法,他更倾向于务实的解释:“是不是头发太长了?在夏天应该会热,试试剪短一点?”
“我更喜欢长头发,不想剪短,想留着。”
“嗯?那为什么二十岁的时候剪短了?”
“因为英国的水洗头发不舒服,剪短之后方便一些。”
“初中呢?我看过你初中的毕业照,也是短头发,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留长发?”
“啊,那个时候,”安岚罕见地做出预警:“你真的想知道?我怕你听了之后会马上给我跳脱衣舞。”
沈暮不理解:“为什么?我还没有那么想跳脱衣舞。”
安岚枕着他的手臂,难得安宁恬静地做个小女孩,声音轻轻软软的:“我爸爸,不是蒋铭,是那个继父,他会打我妈妈,你知道的。有的时候,我妈妈伤太重站不起来了,他会觉得欺负我妈妈没意思,换一个对象,比如在角落里发抖的我,会更让他有成就感。长头发容易被他抓到,头发丝被攥在他手里,想跑也跑不掉,会被拽着头发拉回去。真的很疼,所以留短发更安全一点。等到上了寄宿高中,我见到他的机会变少了,我才开始试着留一点头发。留长发是很奢侈的事情,是不是?”
安岚说中了,她的悲惨童年轻易引发了沈暮的愧疚和恋爱。他是这世上最清楚安岚过去的人,几岁在哪里上学,几岁搬家去了哪,他早在和安岚见面之前就从资料上一五一十地了解过了。
可从亲身经历者嘴里说出来,仅仅是头发这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仅仅是听她简略描述被抓住头发时的感觉,沈暮就觉得心脏在暗暗抽痛,像被挖去了一块,剩下的血肉不甘地藕断丝连着,痛觉神经如实反馈在骨缝间游走的痛觉。
会因为另一个人的不幸而难过,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出现,三十二岁时沈暮有这种感受只会以外他真的把安岚当作了亲妹妹,和她建立了健康和谐的关系。在四十岁的这个夏夜,和安岚面对面躺着,稍稍靠近鼻尖就会相碰,呼吸融合着另一个人的气味,沈暮无法再欺骗自己,他后知后觉地问自己:“原来我真的爱上她了吗?”
表面上却配合她维持轻松的氛围,苦笑着说:“你说对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跳脱衣舞给你看。”
诚心的悲伤换来安岚的吻,嘴唇凉凉的碰着,沈暮没有反抗的想法,就让她一直亲下去也很不错。
“你看,我说过了,跳脱衣舞都是小事,我现在对你做什么你都会因为愧疚怜悯同意的。”
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触着鼻尖,安岚好像并不被悲伤的过去触动,她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料事如神,沈暮问:“已经不难过了吗?”
安岚轻轻摇头,“难过,但是不至于要哭,我妈妈不在了,继父也报复过了,再因为那些事难过,我自己都要累了。”
沈暮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手指陷在温暖的发丝里按揉头皮,明显是在安慰她:“是好事,不要想那些了,想着现在就好。”
第65章 table
睡前喝太多酒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口干舌燥,爬起来喝了两壶水之后脑袋后知后觉地传递痛觉,安岚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眼睛一定肿得像桃核,睁都睁不开。
她眯着眼上楼推开书房的门,一般周六的上午沈暮会在这里处理工作。今天也是,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低头看手里的文件。
安岚走向书桌,在沈暮的椅子旁站定,他抬头看了一眼安岚的脸色,问:“给你放的水喝了吗?”
“喝了。”声音比往常沙哑些。
安岚跨进书桌和沈暮的身体之间,站在他分开的双腿间,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他左腿上上,头靠上他的肩膀,闭上眼像是又睡着了。
她坐的不稳,整个人攀在他身上,沈暮只能分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防止她跌下去。
沈暮教训人时就会不自觉流露出东亚大家长的陈腐气质:“脱衣舞好看到你多点了一瓶酒吗?醉成这样。”
“不是酒的错,”安岚摇头都蹭在他的肩膀上,“是工作,是连续加ʝʂɠ班三天的工作。”
“在洛杉矶不加班?”
“我可不敢让他们加班,到时候被告了闹上法庭就麻烦了,出了意外请人回来工作都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时不时画两张饼。”
安岚的睡衣是很轻很薄的吊带裙,站直的时候裙摆都不一定能遮住屁股,眼下坐在他腿上更是只能遮住半个,白花花的大腿压着他的大腿,小腿晃来晃去,脚尖不时踢到他的小腿。这个姿势下,沈暮直观地感受到安岚的瘦。手臂环着的腰细薄得像一片纸,压在他大腿上的重量可以忽略不计。她刚从被子里爬出来,身上还带着股热呼呼暖融融的香味,像是在被子里翻滚的小猫爬到了他身上。
“穿衣服去,带你出去吃饭。”
沈暮心里乱糟糟的,一方面确实是心猿意马。另一方面是他总会想到安岚昨晚说的过去,因为小时候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人都到二十五岁了还发育不良像个小女孩。要是她真能无忧无虑做个小女孩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每日为公司和肩上的责任忙碌,处理一堆棘手的事。
“吃什么?”安岚还像树懒一样扒着沈暮不放,“不早不晚的。”
安岚和沈暮一起住的几天以来,吃的饭要么是阿姨做的,要么是外卖送的,要么是出去吃西图澜娅餐厅。要说他们忙到没有一次下厨房的时间,是不切实际的。问题在于,安岚和沈暮两个人都不太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