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伯虽然惊讶,却没有多问,沉吟片刻后道:“那今晚守夜的人要全部换成我们的人。”
赵含章点头,“不错,灵堂那边也全都换掉,先别泄露风声,等过了丑时,将他们叫醒,把所有嫁妆搬出西角门,行动间慢些。”
成伯应下。
赵含章坐在书房里思考片刻,便抽了一张纸给傅庭涵写信,表明对当下洛阳局势的担忧,让他劝说傅祗离开洛阳。
“不管傅祗愿不愿意离开,我们都要做好离开的准备了。我不知发生了何事,高韬竟能成功举兵刺杀东海王,还能逃出洛阳去,我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在家里准备婚事的傅庭涵收到赵含章的信,不由沉吟起来。
虽然她未曾明说,但他依然读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历史上,高韬应该没能举兵,也逃不出洛阳,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变化。
傅庭涵将信丢进火盆里烧了。
一只不受控制的蝴蝶意外的煽动了一下翅膀,尚且能在一段时间后引起龙卷风,何况他们两个活生生的魂突然替代了这个世界的两个人?
不过虽产生了不可测的变数,但他相信其中依旧有规律可循,他们的优势是赵含章对这个时代的历史足够了解,他不想让这个长处变成短处。
那就要在变量中找到其发展的规律,掌握其中的定数,继续保持优点。
这么一想,傅庭涵立即起身去找傅祗。
傅祗很忙,书房里有官员和幕僚来往,一刻也不得停歇。
昨晚上东海王的动静吓坏了不少人,洛阳几次兵变,让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习惯,既淡然又胆怯。
一大早,大街上的兵士才退去,大家便活动起来。
现在的皇宫在众人眼里就是个会吞人的怪兽,所以除了极个别人外,没人愿意往那里去,于是位高者如王衍、傅祗等人便门庭若市,所有人都想从他们这里打探消息,得到一些保证。
傅祗又应付走一拨人,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闭目养神。
傅庭涵端了一盘点心上来。
傅祗看到孙子,露出一抹笑,温和的道:“你怎么过来了?”
“您累了就休息吧,让管家把剩下的客人打发走。”
傅祗摇头,“他们今日要是见不到我,恐怕寝食难安,还是见一见吧,洛阳也需要他们安定民心。”
傅庭涵问:“高韬为什么要刺杀东海王?”
傅祗叹息一声道:“自河间王死后,朝中便分了两派,如我这样的,想让王延和高韬接手京兆郡,而东海王想要自己接管。”
“如今陛下都在东海王手中,即便陛下不情愿,情势也依旧倾向于东海王,”他顿了顿后道:“你赵祖父便是因为此支持东海王,他怕两派相争不下,拖延时间太长,会让京兆郡更加混乱,还有可能会引羌胡南下。”
“事实证明,他的顾虑是对的,”傅祗好似一下老了三岁一般,叹息道:“高韬因此事久决不下,对东海王心生怨恨,便鼓动了右卫军,想要刺杀东海王。”
“昨夜抓了不少他的同党,这才知道,与他密谋之人有生了反叛之心的,已经悄悄告诉东海王他的刺杀计划。”傅祗一脸的一言难尽,“他定的是端午那天动手,东海王便决定让他引出更多的人来,到时候一并捉拿。”
“谁知道东海王派兵围了赵家,逼死了赵长舆,他觉得东海王太过残暴,连支持他的赵长舆都不放过,更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与他作对的人,于是临时决定起事。”
“混在里面的告密者来不及告诉东海王,被夹裹着一起动手了。”
其实还是因为赵含章那天京城报丧深入人心,寒凉了不少人的心,觉得东海王薄情寡义,不值得跟随。
高韬趁此东风振臂一呼,本来还犹豫不决的人直接投入他的怀抱,人数足够了,他胆子也就肥了,直接就动手,速度之快,让告密者来不及传出消息,也让东海王来不及反应。
傅庭涵:“所以东海王是真受伤了?”
傅祗上午去见过东海王了,他冷哼一声道:“不过小伤。”
傅庭涵心中就有数了,他看着鬓发霜白的祖父,抿了抿嘴道:“三娘说洛阳很可能会乱,让我们离开洛阳。”
傅祗苦笑道:“我是中书监,别人离得,我却离不得。”
他抬头看向大孙子,叹息道:“再有三日你们就成亲了,成亲以后,你就随三娘去汝南,那里虽是乡下,却比洛阳安全一些。”
他道:“洛阳是非之地,以后除非陛下掌权,或是东海王上位,不然你们不要回来了。”
这就是傅祗愿意让傅庭涵随赵含章扶棺回乡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49章 人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责任,傅庭涵沉默片刻,不再劝说傅祗,行礼后退下。
傅祗看着他身姿挺拔的背影,心中既欣慰又伤感,“这孩子稳重了许多。”
管家不由道:“郎君离家五年,都十六了,自然稳重的。”
说完又忍不住炫耀起来,“不是奴自夸,这满京都怕是也没几家郎君比得上我们家郎君,身上带着伤,也依旧每日读书写字,就是去三娘那里,也不忘随手带上一卷书。”
傅祗也满意起来,微微颔首道:“时逢乱世,多读些书是好的,但也不能一味的读书,这段时间外面不太平便罢了,让他在家里练一练骑射,等过段时间外面安定了,让他出去多与人切磋,不仅可以增长见识,也学些自保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