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鹿可做了个梦。
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 她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前。低头, 发现自己置身于流云之上。
云蒸霞蔚,清风徐来,满树的色纸带招摇。
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枝条参差驳杂。
她虔诚掷牒上树,幸运的一次便中。
后来那树不知怎的摇身一变,竟化成了江熠的模样。
梦里的他一袭单薄的素衣, 神清骨秀,长发及地。杳霭流玉缠在他赤足边, 一截苍白瘦洁的踝骨若隐若现。
“所为何事?”神明轻笑了一声,音色珠玉般朗润。
鹿可眼皮子颤了下,因为他这句话仓皇回想一阵,而后张了张口,有些虚声道:“我……”
他还是那般的漫不经心的神情,目光却飘逸过来,凝视着她的眼睛。
顿了顿,才慢悠悠的开口,“或许——”
说话间,赤足随意迈出一步,脚下的土地却缩地成寸。
不觉间来到身边。
鹿可颈背绷紧,仰着脖子看他,呼吸都变得尤为小心翼翼。
他低下头,轻笑了声:“是我想你了。”
耳朵好像发烧,心脏怦怦撞个不停。
鹿可落下睫毛,在这样的目光下她的表情几乎无处遁形。
清丽的脸上,脸颊被热气熏出薄红。
热红脸颊上猝然划过凉意,鹿可眼眸一凛,才回过神。
苍白修长的手指,指骨偏硬。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指尖贴着她的脸颊而下,继而掌心缓缓托起下巴。
目光打量过来,似乎在欣赏一件上好的瓷器。细密的长睫落下,轻微遮住了他漆黑的眼瞳。
江熠笑了笑,低下头。
下一秒,冰凉的唇蓦地贴了上来,触感柔软。
鹿可瞬间睁大眼眸,距离很近,几乎她扇一下睫毛,就能扫拂在他的脸上。
鹿可神情有点呆呆地,她在江熠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小像。
空气不断的从狭隘空间剥离,被他抢走,鹿可呼吸急促起来,脸色绯红。
本能的求生欲让她猛地生力,一把推开他。
江熠清俊儒雅的面容上稍浅划过一丝错愕,随即那丝错愕转为无奈的笑。
身躯化为星星点点的白光,消散在这梦境里。
鹿可从床上睁开眼,发现空调被不知不觉的卷上了她的脖子。
“……”
鹿华他们今晚都不回来,鹿可在流理台前准备给自己煮碗面,打开冰箱门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她换了套衣服出门,拎着钥匙,去超市买了些蔬果重新填进冰箱。
吃完晚饭,鹿可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发觉实在无聊。于是上楼准备睡觉,这次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盯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那样的梦,正常的人一般都会做吧!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做一个很正常。
江熠,是江熠怎么了!
难道还要结一下他的出场费?
再者说了,她在梦境里很矜持,是他自己不要脸亲过来的,对,就是他的原因。
所以与她无关。
她只是……被迫害者。
鹿可在脑海里为自己梳理着情绪,然后她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把被子往上掀,盖住了脑袋。
三秒后,被子掀开。
可为什么她还是睡不着?
好不容易重建的信念再次瓦解。
她坐起来,余光却无意间瞥到隐匿在暗色里的玫瑰。
心里突然跳的很仓促。
*
破晓时分。
城市中心建筑群高耸入云,细细的尘埃似散乱星河浮动其间。
原本昏睡的城市渐渐睁开眼。
一阵风过,信号灯蓦地由红转绿,斑马线上人群熙来攘往,匆忙奔走在喧嚣的尘世间。
在聚散沉浮中,拥抱各自归宿。
初夏的风柔软微热,时间不断下陷,鹿可在大学校园经常“偶遇”江熠。
有时是教室里,有时是篮球场,有时是食堂,也有时在路上……
他总是那般温和的笑着,和以前一摸一样。会关心的问鹿可想报考哪所大学,给她推荐一些适合她的专业,给她规划未来。
江熠说话的时候,鹿可总是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眼睛吸引,漆黑而明亮的眼掺着零碎笑意,仿佛是浮世间的一缕光。
每当鹿可走神,江熠就会渐渐的止下话来,静静地看着她。
夕阳光倾落枝头,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微微吹拂。
时间仿佛对于她而言是恩赐的。
鹿可忽然间觉得那两年丢失的时光,又在现在一并的还给了她。
在大学里,江熠依旧和以前那般受女生欢迎,鹿可常常撞见不同的女生和他告白,不过他总是疏离又熟练的拒绝。
鹿可没见过他对其他女生有暧昧,至少如今为止她没发现。他对别人那般疏远,又对自己那么的关怀备至,那可不可以姑且让她认为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攒了好久的欢喜,像漫天繁星。
好想摘一颗下来让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