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不多久,她就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之江。
几个月过来,她已经有一点眷恋人间了。
所谓世界,正是这样那样活着的生命构建而成。
即使是不死不灭的神,也是由一个又一个的人亲手塑造而成。
如果说以前的自己深感一事无成、一无所有、分文不值,那么至少她还是晴尘的信徒,她是无数塑造他身体的人中的一个,助他无所不能,去祝福,去爱人。
她学会欣赏这世间的鲜活,人的善良与卑劣,也会体会情感流淌过心脏时带来的喜怒哀乐。
如今她还有了要重建之江的梦想。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礼枝厌恶地抓挠着身上的诅咒,像是要把它们生生扯下来,指甲都嵌入了肉里,一时间,她的手上血迹斑斑。
可无论她怎么抓,那诅咒都一动不动,好像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印透了。假设现在把她送去切片,骨髓里都会有诅咒的程度。
礼枝筋疲力尽地垂下手,裹上了浴巾。
出了浴室,她下意识搜寻晴尘的身影。室内不见他,反而是阳台上有一抹白。
“你怎么在这里坐着?”礼枝摸着狐狸的头顶,贪婪地用掌心蹭着他软软的毛。
白狐狸坐得笔直,赤眸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我来吹吹风。”
礼枝在他身边坐下,“你从之江回来,就有点恍惚了。是在想那个老奶奶的事情吧。”
不愧是在一起久了,她一说就中。
晴尘默认。
“你真的在那一天见过绫子小姐吗?”礼枝问,“那么多的参拜者,你怎么可以记得住每一个?”
“神明也需要记录下愿望才能帮忙实现,所以我们并不是每个人都记得。”晴尘说,“我记得她,是因为她很……特别?”
“特别?”
“她的父母带她来参拜,她却没有向我说一个字。自始至终都在看本殿上方,以至于我以为她能看见我。本来这件事我早也该忘了,可是在用线香回溯时间的时候,我又一次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礼枝:“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她眼神很空,就像是灵魂被抽走的模样,地震发生之后,她也没有求生,而是反向冲进了本殿的火中。”
“这么说是毫无求生意识?”
“不如说是在她的眼睛里我能看出她急着去死。”晴尘说道,“形容起来,大概就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的样子。很奇怪吧?”
礼枝点着头,“那倒是。”
一人一狐靠在一起吹着风,然而刚维持不久的静谧被打破。
晴尘显现人形,抓住礼枝的手就往室内走,“我感应到了之江能量的减少。”
礼枝还裹着浴巾,但来不及换了,晴尘随手变了件和服外披,给她严严实实地裹上,就带着她低空飞行去了之江。
两人在之江的鸟居后落地,还没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向本殿跑去。
本殿燃烧着火焰,灰烟四处飘散,呛得礼枝眼泪直流。
晴尘念咒将其扑灭,从火里抢救出了还没被烧完的东西。
那是半截木头,被燃烧后散发出好闻的香气,混杂在烟熏火燎的气味里。
尽管木头已经被熏黑了,可凭着残存的外形,晴尘认出这是柚木的原形。
“柚木……”他紧紧握着半截黑黢黢的木头,“所以能量的波动,是柚木被烧掉了。”
“那还能救回来吗?”礼枝裹紧了身上的和服,问道。
晴尘点燃狐火,将这半截木头彻底燃烧干净,说:“救不回来了。依托之物只要发生变化,就不可能再做出和从前一样的式神。”
礼枝不解:“可是这个神社有结界不是吗?只要有外来的能量进入,就会立刻被察知。就算是用符咒隔空燃烧,符咒所带有的咒力,也会被察知。为什么晴尘只是感应到之江的能量减弱了?”
晴尘将烟吹散,沉默地坐在了本殿的廊下。
柚木就这样死掉了,他们无法再利用柚木引诱对方。但同时,这也坐实了一件事,那就是,柚木的确是对方的力量,不会有错。
对方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晴尘的手里,所以采取了这番行动。
现在,他们和对方唯一的连接已然断开。
“晴尘。”身边的礼枝将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胳膊。
“它又在痛了。”
礼枝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人就痛的眼前发白,说不出一个字了。
晴尘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的后背,在她的腿上贴上了符咒。
然而,疼痛并未消除,礼枝的脸上滚落下汗珠,刚吹干的头发都被浸湿了。
难道,腿上已经不足够了吗?
晴尘毫不犹豫地扯开了她身上披着的和服。
在礼枝纤细削薄的腰上,诅咒正在皮肤下蠕动着。白皙的皮肤上,青灰色调的印记与其对比鲜明,恐怖又妖异。
晴尘在她的腰上又贴了两张符,这才勉强将这一波疼痛给压了下去。
礼枝躺在地上像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渴求着新鲜空气。
缓了许久,她急促起伏的胸口才微微平静了下来。
现下,她衣襟大敞着,胸以下都大剌剌地暴露在晴尘的视线里。
晴尘的手按在她的腰腹上,随着她呼吸的节奏,触感深深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