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自重逢之后,柳殊从未主动来对他示过好,他递出去的橄榄枝更是次次被她折断,她对自己……是避之不及的。
自己这般鬼鬼祟祟地窥探着她的生活,又有什么资格奢求更多呢?
如此想来,那受到的所有屈辱与漠视也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这……是他的报应。
是他自己初时不珍惜,围观她被旁人所刁难而无动于衷,也是他蠢的慌,竟真觉得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去同她重修于好,觉得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中。
用个不太好听的形容,这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倒贴的,是他贱的慌。
柳殊是一直在推辞的,她巴不得远离他。
那他……就算不甘心,也不可能再去逼迫她做些什么,这样只会将人越推越远。
事实上,这些道理闻初尧都懂,只是……
他无法控制心里的那股冲动的情愫,每每看到柳殊与旁人在一起,尤其是与她那个什么竹马一道,他便会觉得自个儿的心口一瞬间像是有许多虫蚁在啃咬,噬心的疼痛,如今他也只能受着。
黑黝黝的长阶,此时更显得漫无尽头。
介于想要与不能够之间,才最叫人煎熬。
男人的目光停滞片刻,外头宫人的通传声穿入耳中。
脚步声由远及近,几息后,闻初尧才从混沌的情绪中抬起眼,望向来人。
林晔与萧寒江一前一后,俯身行礼,“臣参见陛下。”
“来了,坐吧。”他稍坐直起身子,“这儿没外人。”语罢,递过折子,示意林晔和萧寒江一道看。
一阵沉默,了解完内情后,两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洛城杜家,放眼整个宁朝,那也是叫的出名声的豪强之一。
陛下原本是准备料理完京城这些时不时冒冒头的臣子们之后在准备着手处理这些人的,想不到,这杜家竟先跳出来了。
林晔:“陛下召臣等前来,定是心中已有决断了。”
闻初尧倒是不意外对方这敏锐的姿态,顺势点了点头,“有些想法,但还是想听你们先说说。”
过去在漠北时,遇大战,或是举棋不定、难以抉择的事情,三人每每便也总这般聚在一起商量。
谁料萧寒江了解完事情的始末后,却是脸色骤变,神情冷沉,“洛城水患……”
如今不过是了了春雨便能冲出个大窟窿,这事儿本就蹊跷的紧。
再者……洛城这个地方。
“我前些日子路过这附近,偶然听到村民们闲聊,事后我去了解才知道有相当一批人竟是不约而同的都病了。”
“又是病,又是水患……”
“病?”闻初尧冷不丁地出声。
“是啊。”萧寒江下意识点点头,思及前些天听到的那些话,正准备详细说说。
结果一抬眼,便撞上了新帝晦暗不明的眼神,神情深邃凝重,叫他不自觉地心头一颤,登时息了声音。
……
洛城,冬日的气息亦消散许多,几近于无。
窗外雨势渐大,即使隔着窗纱,也依然能清晰听见窗棂被雨水击打的声响,噼里啪啦的一片汹涌。
朦胧间,整座城皆被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
柳殊凝望着窗棂上的水雾,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官员休沐也不过是年节时,时间一到,柳淮序自是得回去,可……他虽已经离开有些日子,痕迹却依旧不散。
思及他交给自己的地契,柳殊又开始犯起了难。
诚然,她身上的钱虽能保证相当一段时间衣食无忧,可也绝对不足以支付一座宅子的钱,之所以住客栈也是这个缘故。
上不足比下有余,柳殊还是相当满意的,知足便可,再不济再慢慢挣便是。
只是她从未想过,柳淮序竟直接买了一座宅子给她…!
对方是柳家这一代的第一人,又身居要职,一些官场上的潜规则,柳殊心里也是或多或少知道些的,只是……当这笔钱真真切切被用在她身上时,她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魔幻,转而想要赶快拒绝。
可柳淮序确实了解她,知晓她当下的困境,也干脆就把这个地契塞到了别的地方,等到人走了,才派人似是而非地说了这么两句叫她知晓。
那宅子也并不大,只配了一个跑腿儿的小厮和一个烧饭的厨子罢了。
再多的,便是一个懂些医术的老婆婆,柳殊曾与月荫去瞧过,对方以前是开中医馆的,在当地也是有些名望的。
如此一套下来,是把她所有的顾虑都给打消了。
可……这哪里是同族的帮衬,她越想越觉得是对方换了个方式罢了。
与过去别无二致的竹马情谊,她如今却觉得心里受之有愧。
罢了,一直待在客栈也的确不妥,光是最近人心惶惶的氛围,便叫她忍不住开始乱想起来。
这里人流量有打野,一直有人生病,她怀着孕确实也是去那边的新宅住更为妥当。
身侧,月荫清点完行李,唤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