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两处挨得较近的,一处是宫妃们的亲眷,另一处,则是朝廷上的其他朝臣们。
眼下,她显然是走到这一边的宴会周围了。
柳殊忽地眼皮一跳,下意识就想扭头往回走,可还不等她反应,便被一美妇人骤然拉住了手腕。
“女儿啊…为母可算见着你了!”美妇人一副哭哭啼啼的娇弱模样,如若不是柳殊尝试挣脱,察觉到了禁锢着手腕的力气,怕是也会被这人高超的演技给晃了神。
“夫人安好,许久不见。”她淡淡道。
大约是片刻前才经历了一场闹剧,加上心里长久以来的抗拒,故而她的神情称不上太热络。
可语气淡然,礼数也是做足了的。
柳殊现在年岁渐长,自然不会给眼前这位继母留话柄,“夫人快别哭了,不知道的以为您是瞧见我不开心呢。”扎心窝子的话张口就来,偏偏脸上又是笑着的。
甚至还微微贴近了些,反客为主拿起帕子给她擦拭着眼眶边并不存在的眼泪。
一下又一下,亦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察觉到手腕处的力气变大,于是手下又更用力了点儿。
承恩侯夫人疑心柳殊是把她的脂粉给擦掉了,于是也不装哭腔了,赶忙退开了点儿距离,“女儿…”
“平日里想见都见不到你,这得亏是陛下诞辰,才能借着宴会的机会一解相思之苦。”只肉麻的话语一句又一句。
柳殊是嫁人后才逃离这座名为“母亲”的五指山。
可…她睡醒后便深陷陌生的环境,一直战战兢兢,自顾不暇也就没能顾得上想起这人。
如今见了,才又回忆起从前那些不易的日子。
她不想见到这个继母,甚至,是有些惧怕她的。
这份感情很复杂,像怕却又似恨。
但尽管如此…真见了这人,她如今竟也能堪堪应付上几句了。
甚至,还能笑盈盈地反问,“母亲的关心我都知晓的…今日宫宴,父亲可也在?”
这种感觉过于奇妙,以至于柳殊自己都有几分恍惚。
承恩侯夫人仍旧是那套她习以为常的说辞,“没呢,老爷应酬多,得空了就来了。”
柳殊瞥向她,目光微凝。
一时间,承恩侯夫人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待反应过来时,柳殊已经淡淡应了声,转而便自然过渡到了其他话题。
两人你来我往地相互客套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寻着机会告别。
承恩侯夫人一走,柳殊亦是头也未回地一路往前。
待走出好一段路,才放缓速度。
伴着春风,有几瓣樱花坠落肩头。
平复了会儿情绪,等回神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走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为了今日的宫宴,宫中四处栽有樱花树木,不知不觉她竟是又走到树下了。
无奈,柳殊只好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一会尝试回去,可却还是没能找到正确的路。
正闷烦着,却忽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柳殊心下一惊,下意识扭头。
稍抬眼睑,便意外地撞入了一道熟悉的视线之中。
男人望来的眼神似是无边的海水,一如往昔。
深邃,温和。
见她视线投注,却又多了几丝隐晦不明。
樱花的馥郁芳香萦绕于此,空气滞住一瞬。
柳淮序的眼神很暗,见柳殊只是兀自发着愣,便绅士地先做出了反应。
他似乎是下意识地想唤她什么,最终临到开口时,又皆数化作一道声音。
疏离又温柔。
轻唤她,“太子妃娘娘。”
第20章 苟命第三十三天
柳淮序从另一头走来,姿态卓然,笑意舒朗。
随着他靠近,柳殊这才像是如梦初醒。
触及他投射过来的眼神,心中一紧,连忙撇开视线,生怕泄露了半点心事。
羽睫轻颤,规矩回了一礼,“柳侍郎。”柳淮序自摘得状元后便被指派到刑部做事,三年后又升任到如今的刑部侍郎一职,其中虽有柳家出力,他自己的本领亦是不俗。
不过二十有四,前途无量。
柳殊压了压心底翻涌的思绪,抬眼再度与对方的眼神交汇。
他的眸色很深,像是在克制着什么,那些情愫被死死地压在眸底,半点儿也泄不出来。
声音更是平静得过分,“微臣偶然路过,远远瞧见娘娘像是迷了路,这才斗胆前来询问一二。”
此时正值午后,五月末的天,阳光透过枝头洒落,映在他平静似镜的眼眸上,仿佛也投射出一片金色的温暖。
却又带着无法触及的距离。
连带着他吐出的字句,也被皆数框禁在理智的笼子里。
礼数得体,姿态温和,“没成想惊扰了娘娘…是微臣之过。”
这样的柳淮序,与柳殊记忆中的人,相差甚远。
甚至于…是全然的陌生的。
大抵人的情绪总是骤然爆发的。
她一个人硬撑着固然可以,但…若是见到熟悉的人,心里却总是钝钝的。
瞬间,那些过往的委屈和不甘蜂拥而至,劈头盖脸地将她淹没。
柳殊张了张口,才发觉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
慌忙半垂下眼,不由自主地屏息,衣袖遮掩下的手指更是微微蜷缩,“…无妨。”顿了两下,又补充道:“不、不曾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