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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神与花_决明【完结+番外】(20)

  「过往一切我早已嫌腻,仅想随心所欲,不再为谁左右。」

  「你,有何资格随心所欲?一个入魔瘟神,逗留人间,所到之地无一幸免,即便你无伤人之心,与你接触,何人能活?」女子淡撇唇,笑他言语间的单纯。

  「所以,我就该永生与世隔绝?」他问得轻巧,彷佛与小娃儿说话,大点声都怕会吓哭娃儿那般,声调温浅。

  可他一身霾烟,汹涌澎湃,与轻柔嗓音大相径庭。

  「你若能自制,当然不用,偏偏你不行。」

  「我非不行,而是不愿。」

  「一个不愿自制的瘟神,岂能纵容不管!」女子手中纱剑挥下,再度开战,毋须多言。

  翎花好混乱,耳里听见的那些,刺痛额侧,刺痛着,心。

  瘟神。

  她痛恨、她咒骂、她永远也不愿原谅,最冷漠可怕的无情神只。

  轻易掠夺性命,毁村灭镇,动辄千万条人命,数日便化为乌有,痊愈者稀罕,一发病,几乎就是死期。

  而她的家人,同样因为瘟疫……

  「师、师尊怎么会是?……他既不残酷,也不嗜血,总是沉着稳重,总是安静下棋……看着我时,会微微浅笑……他若是瘟神,为何我和村人们皆能安然……」翎花的呢喃,嘎然而止。

  倘若,村人全是假的,只是一场虚幻,一切便能说得通。

  难怪,这村子中,没有大夫,没有疾病,不曾有人死去。

  像要印证她的忖思,村庄在她眼前,褪去了颜色、模糊了形体……终归幻灭。

  周遭荒烟蔓草,或残破,或凋零,何处再见村舍热闹、言笑晏晏?

  大雨倾盆,落了下来,湿意、寒意,伴随雨水裹身,翎花忍不住发颤。

  剑气与闇息同时削过她左右,虽未伤她,却矗陷她足前三寸的泥地,使她神智一震,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数被击碎,意识一片清澈明了。

  师尊什么也不是,师尊就是师尊,她最重要的师尊!

  她只知道,师尊轻抚她发际的手掌,又大又暖,轻柔如春风。

  她只知道,是师尊抱着扎马步扎到脚软的她回家,给她捏脚泡脚。

  她只知道,谁都避她躲她嫌弃她,是师尊,微微倾身,弯低了姿势,同她说不如,我们作伴吧。

  她只知道,师尊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温柔,给了她陪伴。

  她只知道,师尊便是她的所有!

  与师尊这八年来的过往点滴,那些才要紧、才真实,无论师尊是正是邪,她薛翎花都要与师尊站在一块!

  即便自己力量微弱,扞卫师尊的决心,翎花强烈到无所畏惧。

  即便师尊看起来游刃有余,女子没能占到上风,甚至反受师尊压制,雪白无瑕的芙颜浮现薄薄黑青色,翎花仍觉得要帮师尊一把。

  趁女子腾姿稍落,重新抖纱成剑之际,翎花看准时机,往女子背上扑去,活似只攀树的猴,紧紧抱住女子,箝制她的动作。

  「不许欺负我师尊!不许欺负我师尊--」嘴里,反复吠着这一句。

  到底是谁欺负谁?睁眼说瞎话也不过尔尔。

  女子一手探到背后,揪住翎花领子,把她摔飞出去,翎花闭眼呀呀惨叫,人在半空中腾了几圈,迟迟没有落地,预料中的疼痛并未来临。

  翎花睁开眸,发现腰上环了一圈细细黑雾,将她吊至空中,免去她摔残的危机,却也没打算放她下来,两人由空战转至陆地,持续厮杀。

  女子动作逐渐迟缓,侵袭她脸庞与白裳的墨色越来越广阔,可她没露出半分痛楚表情,却知再拖延下去,自己讨不了好,于是攻势转为激烈,招招皆是玉石俱焚的打法,无视自身安危。

  夭厉不与她周旋闪避,责打宝地直接接招--你断我一臂,我碎你颈骨,你斩我一足,我也要你加倍偿还--那般的狠绝。

  「师尊!」翎花看见师尊左臂被削断时,几乎要吓晕过去了!

  风止了,树梢上的叶,没了声音,这处荒林,静得听不见鸟叫虫鸣,对战的两人,同样停了动作。

  师尊左臂空荡,一脚已断,站姿依然直挺,彷佛缺了一足,对他毫无影响。

  那女子,发髻俱散,曳地青丝溢了满身,颈部以一种诡异之姿弯折,螓首歪偏大半边,双腿情况同样,也是受到重创,偏偏她仍一脸淡淡,连翎花瞧了都觉得痛进骨髓深处,女子难道……不疼吗?

  女子似乎仍欲再战,然而身躯不听使唤,折弯的双腿无法行走,手中钞剑已呈现柔软状态。

  反观夭厉,断臂处不见血肉,只有淡淡薄雾,由衣裳残破处涌出。

  「离开吧,今日,我不想杀你,天女辰星。」夭厉不愿在翎花面前弑仙--方才血腥场面,已经太足够了。

  战斗天女辰星自知此战已败,怕是连返回仙界之力也剩不到三成,再留下,不过白白抵上性命,亦完成不了任务,她权衡轻重后,不吭一声便走了。

  夭厉闭眸,调匀吐纳,一直没有要将翎花由半空中放下的动作,翎花像条受缚于茧的虫子,挣扎扭动着,嘴里小小声喊着师尊。

  沉黑双眸再睁开时,变得冰冷,似乎下定了决心。

  被知晓之日,亦为缘尽之日,这一天,他早有准备。

  当年那红着眼、掉着泪,忿忿说最讨厌瘟神的娃儿神情,他迄今未忘。

  他还会不习惯吗?提及瘟神,谁曾舒眉露笑?谁曾喜悦相迎?天界大大小小宴席,又何曾有过他的位置?

  每当群仙欢庆共饮,玉帛笙歌,他独自立于峰峦之巅,高处之寒,犹不及心底空虚的孤寂。

  他被称之为「神」,却名列劣神榜上,最不受欢迎榜首,除了那几个与他同等级的楣穷丧病之神,谁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谁……都想逃离他身边。

  翎花感觉身子缓缓下降,双足踩地的同时,腰上那圈薄雾也消散无踪。

  「师尊!你要不要紧?!你的手脚……我们快些去找大夫--」翎花一落地,便飞奔向他,担忧他的伤势。

  一近他身,雨势被阻隔在几尺外,颗颗弹开,不再湿糊糊地淋打她身上。

  夭厉转向她,黑眉紧蹙,眸光犀利,似乎对于耳中所听见的,感到诧异。

  「你没听清楚……刚刚她喊我什么吗?」居然还敢靠近他?

  翎花迟疑了片刻,才颔首答「呃,有……」

  「既然有,何不快逃?」

  「我没有要逃呀。」翎花这是真心话。

  「我可是你最痛恨的那一位。」夭厉淡淡睦笑,发丝挠过笑意未扬的唇畔。

  「翎花只知道,你是我师尊……」

  夭厉笑出声,嗓仍是恁般空灵悦耳,他向她走来,断去的一足,由汩汩黑烟所替,步履不见颠簸「那时,我不过一时兴起,替自己找了乐子,什么师尊徒儿,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他轻声说,宛若遥忆往昔,不掩饰语带嘲讽。

  翎花想插嘴,喉头竟发不出声,像有只无形之手所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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