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楣神与福_决明【完结】(12)

  真的只有一点点。

  太信任这男人的审美观,是她的不对,全是她错,是她活该倒楣,请鬼拿药单,怨不得谁……

  福佑最后默默接受了命运。

  不就是脸大了一点嘛,她没在怕。

  魂魄与泥身相融的那一天,大好天晴,穹苍湛蓝明亮。

  梅无尽一手为她撑伞,一手施以术法,她尚未弄明白状况,魂魄沉入泥身,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无法开口出声,耳朵听不见半丝声音。

  过了许久,久到她有些慌了,试图喊他的名,问他发生何事,是不是哪儿出了差错?她看不见他、听不到他,身躯又无一处能动,整个人受困于此——

  「梅无尽!」数不清第几回呐喊,这一次,响亮的三字,冲喉而出,是她惊慌失措的声音。

  「莫慌,先别急着喊。」他出言阻止,手掌搁置她喉间,方才冲喉的疼痛,由他轻易抹去。

  她被他安抚,冷静了下来,耳朵开始听见细微声响,风的声、鸟叫声、树叶沙沙声,再到他衣袖拂动、他纸伞暂搁、他轻巧鼻息,甚至,他浅浅一笑……

  努力想睁开沉重长睫,一只掌覆盖得更快。

  「双眸先别张开,才不会伤了眼,我抱你回房间,别吓到。」言毕,他打横将她抱起,还贴心事先告知,不至于让尚未能视物的她受惊。

  她身躯软绵绵,无法使力,但能感觉环过腋下背脊,最后收紧在手臂上的托抱,以及小腿肚摩擦过他袖缘,微微的挠痒。

  等她被允许张开眼,已经是傍晚时分的事。

  头一件事,当然是仔细察看自己的新躯壳,双掌摊在眼前,好专注地审视,掌间的纹路,指节下方几不可见的嫩毛,细腻真实,与血肉之躯无异,肌肤下甚至可见碧青色脉络,伸手去按脸,连弹性都有。

  她将手掌翻正,生命线、姻缘线,那些曾听人说得天花乱坠的玩意儿,依旧存在,但对泥躯而言,又具有什么意义呢?纯粹只是仿真仿得十成十。

  他说「泥人忌泡水,时辰一久,泥身会化开的,擦擦澡、淋场短暂小雨,倒没问题。」

  又说「泥人自然不会饿,不过仍能进食,食物入腹后自动消失,成不了血肉。」

  「那为何要吃?」她问。这太多此一举,不进食岂不省事,还省米粮。

  「吃是乐趣呀,当然不能省略,往后得跟着我大吃大喝呢。」他边说,边喂她吃了颗糖球,「甜吗?」

  舌尖居然能分辨出甜滋味,他连如此细微之处,都留意到了。

  「甜。」她颔首,他一脸「那就好,看来味觉没问题。的纵笑。

  他在她脖子上系了个锁,说是能帮她固定魂身,两不相离。

  挂妥银锁的那时,她舌尖下的糖球,甜得像浸过一层又一层的蜂蜜。

  「是不是解下锁,我的魂魄和泥躯就会分散?」

  「当然不是,好歹有我法术加身,没那么容易失效,银锁是多分保障,要是哪一天我挂了,你再来担心不迟。」他以指梳弄她的发,颇满意这长度与光泽,披在她小小身躯上,像块柔软丝缎。

  「……」她一点都不爱听见这种假设,忍不住抬眼瞪他。

  接下来时她魂魄与身躯融合极好,未曾出现排斥,真要说哪儿想叹气,就是脸大了点……

  今儿个,用过午膳,她戴上他以术力凝聚的薄光手套,洗了碗盘,虽然他老说何必亲自动手,弹弹指便行,但她仍抢着去做。

  至少让她帮些家务,才不觉得自己白吃白喝,很心虚。

  洗完碗,回到屋内,发觉有客拜访,她吃惊之余,也很失礼地想——楣神竟有朋友上门?

  她替访客倒了茶水端去,听见对话,更意外的是,来者非客,而是……上门求医?!

  「你是……大夫?」客人走后,他收拾桌面,她在一旁帮忙时问道。

  「是呀,别瞧我这样,我医术相当了得呢。」自夸自擂,完全没在客气。

  楣神当大夫……是想医人,还是害人?

  他又笑着说「只不过,会找上我,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家伙,无人能医、无法可治。」

  「可是被你触碰的人,不是会……」

  「倒楣?是呀,区区霉运沾身,与命相比,算得上什么。」他塞给她几本医书,要她按甲乙丙丁顺序摆回柜中。

  她看着无比陌生的鬼画符,皱眉。「我不识字。」一抹自卑,浮现她眼底。

  生前,劳务都做不完了,哪有闲功夫读书,也没人允准的。

  「这容易,我教你。」

  梅无尽非随口说说,当下备妥纸墨笔砚,开始上课。

  笔尖蘸墨,他思索从何下手。

  「来,这是你的名字,先认识认识它们吧。」他在纸间写下两字,行云流水,她盯了好半晌,试图握紧笔学着,一笔一画,笨拙而迟缓。

  他纠正她握笔方式,调整一根根指节摆放位置,她很不习惯,险些手滑,他掌心领着她握,又写了一遍那两字。

  福佑,她的名。

  原来那两字,这么好看,还是……耳里听见,他嗓音温润,说着「福」字的词意,恁般美好。

  她爹提过,福佑这名字,是她娘在生产前便取好的,不论男女,皆叫福佑,望孩子一生总能福运护佑,不求显达富贵,但求不愁吃穿。

  「多练习写,将它记下,嗯……再来从简单的学起,天空的天——」他一笔写下。

  「你的名字,怎么写?」她突然开口。

  那三字,她也很想认识……想知道,关于他更多更多的事。

  「我名字不容易,不过你想知道的话……梅、无、尽,这么写。」他走笔轻灵,写来流畅,字字如画,飘逸劲美,带领她一并纸间游走。

  「好难……」尤其最后一个,根本写不完一般,看得她眼都花了。

  「对初学者来说,确实太难了。」她的苦恼表情,逗笑他。

  「这个字,就是楣神的楣?」她指向头一字。

  「它是梅花的梅,楣神是这么写的。」他笔锋再落,好看字迹填于纸张一角。

  「为何不是「楣」无尽?」而要换另一个同音字?

  「哪好直接表明我身分,这个楣,是倒楣的楣,而霉运的霉,要这么写,有人称我楣神,有人则用霉神,但这霉呢,也是发霉、霉味的霉,我不喜欢被挂上「霉」字……」他边说边写,提到哪个字,哪字便落于纸间。

  三言两语中,自然而然又教她许多个字。

  学习过程似闲聊、像玩乐,更像说故事,他既不严厉,不打人板子,又极富耐心,无论她写错多少遍,他都不动怒,笑靥半分未减,一教再教。

  还会将该字在远古之际,神只如何造就它,如何透过使者教导给下界人们,从最初时的简单图绘,逐渐演变为美丽文字,他一笔笔绘

  下,「水」是如何来,「山」又是怎生演变,好记又易懂,几乎是听过了便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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