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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耶非耶?化为蝴蝶_月重轮【完结+番外】(54)

  “那将军,竟被自己主子养的小女人拐跑了,真是糟糕。”我摇头,以为不值。

  “他呀,很不值得。云夫人这一生,其实一直在等另一个男人。别误会,那男人并不是我皇祖父。”莲若冷笑。

  再也无话,我与莲若空坐在这活地狱里。莺儿每日送来两个冷馒头和一碗冷水,对我们不但没一句话,连正眼也不瞧。

  莲若始终抱着那只布偶,似乎将它视作唯一的安慰,没了伪装,不再是初见时那个勾人魂魄的绝代佳人,只是个可怜孩子。被云夫人折磨利用多年,她得到过安宁吗?我想起那段她昏睡的日子,又想起皇甫麟所说的“但愿她长梦不醒。”

  不死不活的熬着日子,空寂得仿佛回到了忘川河,脚下没有一寸落足之地。河岸和桥梁高悬头顶,无法企及。溺在水里,我又开始做梦,梦见尘世,梦见花草,梦见猫狗,梦见饮食,梦见不同面孔的男男女女,却唯独没有梦见林虑。

  伴着喑哑的声调,铁门缓缓打开,一名盛装华服的女子背对着刺目的光线缓步走来,环珮声随她轻巧的步子摇曳,我一时看不清她的脸。

  等她走近,来到稍暗的烛火光下,一张美艳至极的脸才逐渐明晰起来。她对我笑,带着些许稚气的风华绝代,是那个小哑巴。我曾想过,她若脱下身上粗陋的衣裙,换上锦缎衣裳,梳起云髻,戴上钗环,定会美极了,只是没想到她会美到能害人的地步。

  “玉儿,不许睡着了,待会赏你吃些心肝。”本该不会说话的小娘子开口了,声音苍老又嘶哑,正是云夫人的声音。

  虽早已料到,听见这声音时还是深深失望。云夫人将那只被折断了四肢和尾部骨头却还活着的小白猫贴胸口抱着,翘起笨拙的兰花指轻轻抚摸它的皮毛,仿佛怕弄疼它。

  我可怜那只猫,不仅因为与它同病相怜。

  “莲若,你冒险放这男子离开,是爱慕他么?瞧,我多疼你,把抓他回来,让他一直陪着你。”云夫人不再瞧着猫了,改瞧莲若,眼神颇为怜爱,笑容却恶毒,带了点小家子气的恶毒。

  莲若吓得一哆嗦,颤声道:“多谢夫人,不过莲若对他无意,您还是放了他吧。”

  “偏不放。”云夫人答得干脆。一双眼睛在我与莲若脸上来回游移,又道:“莲若,你怎么还是抱着那玩意儿?脏死了。是发愁没人陪你玩吗?唉,老身对你实在照顾不周。”她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用两片花瓣一样轻薄的红唇。

  这位云夫人,动作轻柔,姿态娴雅地将猫放在一旁,拍拍手。那个驼背的龟奴便拖着一大口麻袋进门来,麻袋微微蠕动,似是装了什么活物,麻袋拖过的地面留下一串长长血迹。

  “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猜对了就不用鞭子抽你。”

  “是剥了皮的马驹。”

  “这回不是了。”

  “是鱼。”

  “也错了。”

  “是莺儿。”

  “才不是那丫头,你可真笨,罢了,罢了,实话告诉你,我把你堂妹带来了,也许是侄女,说不清楚,不过她父亲却是真真切切地杀了我儿子。往事不提也罢,如今,她就是你的新玩偶,你不但可以跟她一起跳舞,还可以剥了她的皮。”

  “堂,堂妹,是裳儿。”

  “就是她了。”云夫人十分满意,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驼背手法熟练地解开麻袋,露出袋子里一个女孩子的头来。那女孩虽满脸血污,但我还是一眼认出,她是寿昌公主。我直到今日方才确信,公主名讳的确是朱裳。

  “真好,她的衣裳都被血染红了,都不用再去换舞衣了。哎呀,有件事糟了,忘了与你说。”

  “什么?”

  “你这妹妹也爱慕那男子呢,怕是不能再陪你,否则她会为那男子嫉妒你,害你,没法子,只能杀掉她了。”

  随后,云夫人扔下一个眼神,那老驼背立即打开牢门去拽莲若。我见了又急又怒,扑上去掰他那只脏手,掰不动就咬,只当自己是只恶狗。不想他力气大得惊人,随手一甩,就将我撞到墙壁上,而后毫不客气地朝我胸口狠踹上几脚,另一只手仍钳制着莲若。我口里咸得很,吐着血,还想爬起来,一动却全身骨头都在疼,眼睁睁地看着,只觉自己无能至极。

  “来,先斩掉她的四肢,再刺她的心。”云夫人将泛着寒光的刀子递给莲若,在她耳边蛊惑。莲若没有接过刀子,我在一旁着急,她应该立马接过刀子来,招呼到云夫人身上,可她似是在淫威下活了太久,不敢。

  “快呀,拿着刀子砍下去,快啊!没有时间了。”云夫人喊着,抬起手来狠狠打了莲若一巴掌,莲若脸上立时留下几个红指印,嘴角渗出血来。“没用的贱骨头,忘了她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么?还敢犹豫。”

  “你个老妖女,别碰她们,要打要杀冲我来。”见她教唆我的一个病人去杀另一个病人,我只觉得血气上涌。

  “堵住他的嘴,”她向她的狗腿子施令,那个力气惊人的驼背便单手按着我,腾出去一只手自衣上撕下块脏兮兮的布塞进我嘴里。

  “你不愿杀她,也行。我将她养起来可好?每天喂她一块肉,再割她一块肉。你说她能活多久呢?三个月,是不是太短?”云夫人持着刀子兴致勃勃地比划。

  莲若面向云夫人,怔怔望着她手里的尖刀,似乎陷入了迷乱。她开始移步靠近云夫人,双手颤抖,指尖从刀尖滑到刀柄,从云夫人手中,完全接过了刀子。完全握住刀柄后,她的手不再抖了,眼神也不再迷茫。那把刀子今日必定会沾上血,谁的血?这令我不安。

  莲若朝着倒在麻袋和血污之间的寿昌公主走去,口里似乎在轻轻念着些什么,如同夜里细微的风声。

  寿昌公主像只睡熟的小猫,怕冷似的蜷缩一下身子,而后伸伸手脚,睁开眼睛,露出惊恐神色,两片苍白的薄嘴唇颤抖着,轻轻开合,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莲若在寿昌身前站定了,脸上露出古怪神色,仿佛受了委屈,高高举起刀子,却是刺到自己小腹上,捂着自己涌着血的刀口慢慢滑到在地。这一来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云夫人大惊、大怒,抢上前去,将莲若伏着的身子翻转过来。就在这一瞬之间,莲若原本因疼痛而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我看见了她的眼睛,执拗如野兽,一片肃杀。

  就在云夫人俯身这一瞬间,她将插进自己小腹的刀子拔出,刺进云夫人胸腔。她们的血融在了一起,我看见她们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狠决。就在这一瞬,我相信,莲若决不是朱温和儿媳乱伦的产物,而是他和云夫人的孙女。仙子一样的莲若身上,同时流着屠夫和□□的血。

  “浣月!”那个从来只是动手,不开口的驼背至此终于喊出声来。

  “李云书,我是不是要死了?”云夫人低头望着那沾了自己血液的刀子,表情竟像个小孩子一样茫然,眼神也天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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