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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姝跟着孩童们踏进小院子。
便看见了急匆匆从里出来的叔兄一行人。
“灵姝!”堂嫂林氏一声呼喊,泪先落了下来,一把将沈灵姝抱进怀中。
堂哥面色凝沉,肃重的目光落在沈灵姝身后的卫曜身上。微微颔首。
卫曜点头。
沈堂哥的目光才落回沈灵姝身上,带着些许的心疼。“灵姝,怎么瘦了这么多?”
林氏心疼:“你是不是没好好用餐,面颊都不见肉了。”
沈灵姝强撑起笑意。“阿兄阿嫂才是,阿嫂……”沈灵姝边说,目光边遥遥望着一圈的人,试图在亲人之中,找到阿耶的身影。
看了一圈,没有。
沈灵姝不死心,又一一,生怕错过一样,竭力睁大眼睛,扫视了一圈。
“阿嫂……”沈灵姝咬了咬唇,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我阿耶他,是不是在里头……还没出来啊……”
沈灵姝的话一出。
沈家人默默相视,皆是无言。
林氏紧握着沈灵姝的双手,因织布做粗活生起的粗茧,微微摩擦着沈灵姝的手背。“灵儿……”林氏张嘴,泣不成声。
沈灵姝的眼睛逐渐模糊。堵在心口的石子,堵在了嗓子眼处。
沈堂哥扶住了妻子瘦小的肩膀,接过了话。“灵姝,大伯走了。”
沈灵姝瞳孔微微涣散,大口大口地呼吸,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骗人……”
“灵姝啊!”沈二叔抚眼,神色痛苦。本是宽慰,却一张嘴,也哽咽在喉。
“阿耶!”沈灵姝拨开人群,疯一样要往屋里去。却只走了一步,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往后昏厥了过去。
卫曜稳稳接抱住了女娘。紧紧搂于怀中,神色阴沉至极。
沈家人惊疑不定地望着。
却见眼前这个年轻沉默的男子,回头看了眼手下。声音毫无波澜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杖毙与此事相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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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父的丧事极简置理。按照沈父生前留下来的遗书。葬于松树林中。
从葬着沈父的松林里回来。
沈堂哥将沈父生前写给沈灵姝和沈夫人的信,都拿给了沈灵姝。
从沈灵姝和沈夫人离开长安那日,沈父几乎日日都写了家信,却一封都未寄出去。厚厚一叠。
沈灵姝抱着书信泪如雨下。
卫曜对沈堂哥私自进来看望并不太满意。
至夜晚。
卫曜进来,发现女娘案前的清粥仍一口未动。眼色一沉。嘱了卫兵拿下去温热。
卫曜:“你便是也想让我尝尝心肝俱碎的感觉吗?你滴水未进,你觉得这是你阿耶想看见的吗?”
蜷在床角的沈灵姝抬起通红的眼。
卫曜在人旁边坐下,大手托着女娘的脸颊,抵额叹息。“沈灵姝……看看我。”
“呜呜卫曜,呜呜……我重活一世又怎么样!我阿耶还是死了,他还是死了……他写了这么多信,却一封都寄不出去,他连我们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长安,我为什么要离开他……”沈灵姝抓狂一般,干涸的眼流不出泪,死死咬着卫曜的肩膀,直到干涸的眼,流下刺痛的血泪。
洒落一床的信纸,力透纸背的墨字——吾女灵姝,近日天凉,可记得加衣……阿耶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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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局势,新旧更替,如同季节一般。
林家倒塌。
沈家人又搬回了沈府。
原本沈府的下人也找了回来。
福来更是丢脸地在和沈灵姝重逢时,哭得直打嗝。被旁边同样哭花了眼的春桃嘲笑。
朝堂上的新旧臣子,已清洗了一遍。
短短半月,林家人从天入地。
大半林家人都关在地牢,等着秋后问斩。
坊间为此议论不绝。
“听说本是要留一条活路的,不知怎么林家哪里触犯了那个将军,九族都要问斩……”
“……还将军,现在是咱们圣上了……”
“是是是,瞧我还没改口过来咧……”
“你可小心点脑袋,最近坊市内,巡逻抓捕林家相关人的可不少……”
“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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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姝睡了冗长的一个午觉。
醒来额头还微微涨疼。
“春桃。”
因沈灵姝不想待在宫中,卫曜暂时允许人在沈府住下。而他因要处理宫中的繁杂的政事,只能晚间才回沈府来陪沈灵姝。
“主子,怎么了?”
春桃闻声过来。
“什么时辰了?”沈灵姝望着外头的光景。在太阳落山前,她还要去一趟寺庙看望阿娘。沈夫人因沈父的离世,悲痛之余,不愿回到沈府。下定了决心在古寺里念佛吃斋。
“才申时呢。主子吃点东西再过去吧,你午膳就没吃多少。夫人看你瘦了,又该责备奴婢了。”
沈灵姝笑笑。
正说着,福来端着盆干净的瓜果在卫曜留下来的卫兵眼皮底下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