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寂静,耳畔只有心脏剧烈鼓动的砰砰声,经久不息。
抬起手臂遮在视线,苏源睁着眼,眨动的频率异常迟缓。
到底是生在红旗下的根正苗红好青年,穿书八年也是老老实实读书做学问。
乍然遇到这等血腥场面,给苏源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
估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对红色以及铁锈味ptsd了。
经此一遭,苏源再没了睡意。
又不方便点灯夜读,平白惹苏慧兰担忧,略一思量,带着笔墨宣纸进了自习室。
铺开宣纸,敛眸磨墨。
准备工作完成,提笔蘸墨,尽情挥洒。
并非板正硬气的楷体,而是潇洒奔放的草书。
诸多负面情绪自笔尖发泄而出,流淌于泛黄的宣纸之上。
苏源仿佛不知疲倦,笔走龙蛇,眨眼间写完一张大字,继续下一张。沙漏内的蓝色细沙无声流淌,不知翻转多少次,苏源总算停笔。
望着手边厚厚一沓宣纸,上面皆为龙飞凤舞的字迹,这才惊觉时间已过去许久。
再看桌面,放眼都是墨点子,称得上一片狼藉。
苏源:“......”
以手扶额,陷入沉默。
不过好在经过这一遭发泄,他的情绪稳定许多。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被那些画面所侵扰。
揉了会儿酸痛的手腕,苏源认命地收拾起桌子。
笔墨带出去清洗,至于这些宣纸,背面都是空白的,还能用来打草稿,切不可随意浪费。
苏源暗戳戳想着,心神一动,离开了自习室。
慢吞吞坐起身,侧头看向窗外。
天色将晓,零星光亮破开黑暗,映在糊窗子的油纸上,跳跃着落入室内。
真是要了命,他竟然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大字,机器人肝这么久都会死机的好吧。
苏源捏着后颈,唏嘘着起身。
今日要回福水村祭祖,祠堂和先祖坟前都要走一遭,去得迟了可能来不及走完全套流程。
屋外隐约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苏源整理好衣物,打开门就见苏慧兰站在檐下拿簸箕筛米。
苏慧兰听到响动,手上不停:“源哥儿醒了?”
苏源轻唔一声。
苏慧兰把筛好的米倒入矮缸里:“早上起来的时候我醒了团面,等会做肉包子给你吃。”
肉包子哪里都有得卖,只是外面的终究不如亲娘做的。
用矫情点的话,就是有妈妈的味道。
苏源这般想着,轻笑出声:“好,吃完了咱们就回村去。”
苏慧兰点点头:“你先去洗漱,等娘筛好米就去蒸包子。”
苏源应声,踩着晨光走进厨房。
等吃完饭,已是辰时。
主仆四人上了马车,直奔福水村而去。
马车上,苏慧兰轻抚着矮几,动作间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感受着指尖平滑的手感,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真好。”
苏源一手托腮:“小红是我自个儿买的,至于车厢,是牙行东家赠予我的。”
苏慧兰深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闻言皱紧眉头:“这东家为何要送你车厢?”
苏源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昨晚只和苏慧兰说了会试殿试相关事宜,却忘了火锅铺子的事。
不过现在解释也不迟。
遂缓缓道来:“我帮了那东家一个忙,这车厢姑且算是答谢。眼下我又与他合作,开了一间铺子,生意应该不错。”
苏慧兰追问:“你们合开了什么铺子?”
“火锅铺子,之前我不是写信回来,请您拾掇一批红尖让镖师送去京城么,这红尖就是火锅的主要调料。”
“原来如此。”苏慧兰若有所思,旋即又道,“但源哥儿你要时刻铭记,知人知面不知心,合伙做生意也要保留几分戒备。”
苏源耐心听着,好脾气地笑道:“我知道了娘,不是儿子自夸,向来只有我坑别人的份,想从我手上捞好处,那还真没几个。”
苏慧兰双手放膝上,面上含笑,不再言语。
孩子大了,总归是不喜爹娘太过唠叨的。
点到为止,说太多也可能会惹源哥儿生烦,继而影响母子关系。
那就得不偿失了。
......
从杨河镇到福水村,有很长一段土路。
道路崎岖不平,马车颠簸了近一刻钟,最终抵达福水村。
苏源撩起车帘,村口的老榆树依旧伫立在原地,尽情舒展枝丫,树干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榆树下,有面生的孩童嬉笑玩耍。
苏源望着这一幕,眼神有些恍惚。
犹记得穿书伊始,离开梁家来福水村的那个傍晚,也有好些孩童蹲在树下玩闹。
一晃多年,榆树仍在,只是树下之人已换了不知多少遭。
在福水村,甚至是杨河镇,最为常见的代步工具是牛车。
村口突然出现一辆高端大气的马车,瞬间吸引的树下孩童们的注意。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窝蜂涌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哥哥你来找谁?”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这是你家的车?可以给我坐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