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的刁难,苏源早在翰林院时就已体验过。
不过处理公文,问题不大。
于书案后从容落座,苏源淡定得很:“本官知道了。”
张易之觑了眼苏源,发现他神色如常,并没有想象中的为难。
按理说,这些公文压根不可能在两日内处理完。
更遑论苏源初入府衙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总得熟悉一番才能上手。
依张易之之见,苏源处理完这些,起码要四五日,怎会如此镇定?
正满腹疑窦,听到苏源问:“张知事还有何事?”
张易之回神,眼神微闪:“若大人处理不完,可以去知府大人那边通融通融,知府大人向来......”
“不必,本官处理得了。”
“慈和宽厚,定不会......嗯?”
张易之愣住,定定看着苏源。
苏源敛眸整理桌面:“没事的话就出去吧,据本官所知,知事手头的公务也不少。”
上峰开口赶人,张易之只好出去,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王何。
同为通判,天然存在竞争关系。
张易之作为王何的狗腿子,自然希望王何稳压苏源一头,这样他也能分口汤喝。
王何正在魏同知处喝茶,听说苏源大言不惭地表示两日内可以解决所有文书,当时就笑了。
“既然他如此自信,你也别提醒他,等到时候他完不成差事,自有知府大人教训他。”
魏同知拖着腔调:“年轻人啊,总得吃点苦头才能学乖。”
张易之点头哈腰:“下官明白。”
“行了,你退下吧。”打发走张易之,王何嗤笑一声,“状元郎又如何,在我看来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
官场风云诡谲,一个整日与书为伍的书呆子又怎能体会得到。
“王兄所言甚是,真不懂知府大人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刚愎自用,口无遮拦,苏源此人成不了气候。”
王何摸着胡须:“且再观察几日,若他识相,咱们也不介意分他一杯羹。”
与其花尽心思遮掩,还不如把苏源纳入阵营。
一点蝇头小利算不得什么。
苏源压根没在意这些人的小把戏,撵走了张易之,很快进入状态。
这些公文的内容多且杂,涉及面极广,前一封和兵民有关,下一封就跳到赋役方面,饶是苏源都有些吃不消。
好在府衙官员上值时间比较宽泛,中午可以回去歇息一个半时辰。
下值的钟声一响,苏源啪嗒放下毛笔,直奔府衙大门。
恰遇吴立身下值回家,苏源话痨上身,又拉着他说了一大堆没营养的废话。
吴立身的反应和王何不相上下,脸色跟开了染坊似的,精彩得紧。
最后吴立身几乎是仓皇奔逃。
见人吃瘪,苏源通身舒畅,久坐带来的疲乏消散殆尽。
乘马车回家,饭后小憩片刻,又精神充沛地赶往府衙。
如此过了两日。
张易之一大早准时出现在门口:“大人,您的那些公文都处理好了吗?”
苏源拎着一茶壶热水,信步跨过门槛:“好了,你进来拿吧。”
张易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舌头打结:“好、好了?”
苏源头也不回,自顾自倒着茶:“公文而已,不是很好处理吗?”
说着转过身,奇道:“听你这语气,怎么像是觉得本官完不成这差事?”
张易之讪笑:“怎么会,下官只是惊讶大人接受能力如此之强,处理公务的速度委实令下官震撼不已。”
给人做下属的,早就练就出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巧嘴。
只见张易之表情诚恳,眼里充斥着敬佩,拳头都因“震撼”握紧。
苏源险些笑出来,看张易之这样,想来十分意外他能准时完成公务。
但没办法,谁让他有金手指呢。
苏源站在书案边,笑吟吟道:“赶紧把这些文书拿走吧,可别因为本官耽搁了大家的时间。”
张易之踟蹰片刻,还是问了:“大人,您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熟悉府衙,还能将这么多文书处理完的?”
苏源眉梢轻扬,语气却透着幽怨:“当初本官在翰林院时,处理的文书可比这些多得多。”
张易之:“!!!”
失算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吧。”苏源笑着催促道,“顺便再替本官问一问,除了处理公文,还有哪些公务是本官能做的。”
主动找事做,放眼整个松江府府衙,苏源还是头一人。
张易之张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
然后就见苏源一手握拳,掷地有声道:“本官想做出一番成绩,得到知府大人的肯定。”
恍惚间,张易之想到苏源那天在雅间里说的话,眼里涌现自己都没察觉的同情。
也是,前途无量的状元郎被驱逐外放,肯定是极不甘心的,迫切地想要立功也在情理之中。
“大人尽管放心,下官定将您的诉求转告知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