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明帝听人奉承惯了,早就对各种好话各种彩虹屁免疫,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浮现笑脸。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只有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这天下才能太平康定。”
感叹之余,他看向苏源等几位爱卿:“这两年诸位辛苦了,待敲定出海的相关事宜,就可以回京与亲人团聚了。”
并非人人都像苏源这样,去哪都带着家人。
诸如王先生、夏员外郎,他们大多孤身前来,与亲朋分隔两地。
另一方面,杭州府临海,造船处更是紧挨着海边,他们常年风吹日晒,原本好好的帅小伙帅大叔,硬是被糟蹋成一把枯树皮,磕碜得紧。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喜色:“谢陛下体恤,能为我朝做出微末贡献,是微臣的荣幸!”
一行人很快来到海边。
远靖舟停泊的港口正是四十多年前外来商贩停泊商船的那个。
两艘外观一模一样的大船并排停泊,船身上镌刻着偌大的“远靖一号/二号”四个字。
像是两座安静沉默的小山,需费力仰起头才能看清它的全貌。
弘明帝目露赞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伸手抚上冰冷潮湿的船身。
鼻息间有股黏腻的海水咸腥味,却无损他的好心情,拍着船身叠声道:“好好好!尔等都是靖朝的功臣,朕绝不会忘记你们的辛劳与付出!”
好几人霎时红了眼。
有陛下这句话,他们便是忙到秃头,再造出一艘也是值当的。
“朕可以上去看看吗?”
他以前也乘过画舫龙舟,从未有过这样的心境。
许是意义不同罢。
弘明帝兀自想着,在苏源的引领下登上远靖一号。
弘明帝立于甲板上,放目远眺。
目光所及之处,是深沉的蓝。
弘明帝扶着栏杆,眼底是同样深沉的雄心与抱负。
......
在端水这一方面,弘明帝并不逊色于苏源。
他从远靖一号下来,转头又上了远靖二号。
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不厚此薄彼。
随后又去造船处转了一圈,直至傍晚时分才带着福公公等人离开。
目送着帝王的马车远去,大家狠狠松了口气,吐气声此起彼伏,分外清晰。
苏源闻言好笑不已,转头看去:“距离下值还有小半个时辰,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了,大家就先回去吧,好好歇一歇,等待陛下接下来的安排。”
众人应是,各自散去。
王一舟还记着之前的事,心虚得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拔腿就想走。
左脚刚迈出去,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耳边响起苏源意味不明的语调:“王兄这是要上哪去?”
王一舟干笑两声:“这不是提前下值了么,为兄打算回家去。”
“回家去?”苏源揽着对方肩膀,半是强硬地把人往存放木料的仓库带,“元宵一直想要一个木雕兔子,刚巧今儿下值得早,不如王兄帮忙做一个?”
王一舟俩字脱口而出:“就这?”
苏源眼眸微眯:“难道王兄还想要别的?”
“不不不!为兄觉得木雕兔子甚好!甚好!”
他本出自匠人之家,一手木雕活比造船处的匠人不差多少,再者他也很喜欢白白糯糯的小元宵,故而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承珩你等我半个时辰,为兄争取今晚就让咱大侄女抱上木雕兔子!”
苏源笑着应好。
王一舟手速极快,很快一只崭新的木雕兔子从他手中诞生。
兔子被他用砂纸打磨过,触感光滑,小孩子抱着也不会刺伤手指。
外形更是栩栩如生,连两边的胡须都考虑到了,短乎乎支棱着,煞是可爱。
王一舟把它交给苏源,再三提醒:“一定要告诉小元宵,这是王叔叔为她做的。”
苏源本就有此打算,随口应下,带着木雕兔子回家去。
苏家小院里,元宵正坐在树下的小木墩上,双手捧着腮帮子,摇头晃脑地念着:“鹅鹅鹅......”
去年苏源为元宵定下识字计划,她已经在宋和璧的教导下认了不少字。
前几日宋和璧一时兴起,丢了字帖教她念诗。
一首咏鹅,不过翻来覆去念了四遍,元宵就能拖着小嗓子流畅地背出来。
十八个字,对元宵这样年纪的孩子实属不易。
苏源事后得知,高兴之余奖励她多吃了一块梨花酥。
入睡前还美滋滋地跟宋和璧说:“元宵的记忆力一定是遗传了我。”
“为什么不是遗传我?”宋和璧侧过身,有些不大高兴。
苏源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往床畔挪了挪:“我听叔公说过,你小时候一首诗要三五日才能熟练背诵。”
宋和璧显然没想到叔公会揭她的老底,难免羞臊,再不提记忆力遗传她的事。
自从元宵得了奖励,每天都要把咏鹅拎出来念几遍。
今日同样也不例外。
苏源起了促狭的心思,紧跟在她的后面:“好大一只鹅。”
元宵呆住了,眼睛瞪得圆溜溜,一本严肃地纠正:“是曲项向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