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想跟上去,却被拦在门外:“非私塾学生不得入内,若是来送午饭,让你家孩子到门口来取。”
管家急得原地直打转,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打道回府。
“啧,真晦气。”唐胤拿手扇风,撇嘴嘀咕。
他还以为是婶子过来送蛋黄酥,谁知竟是梁府的奴才。
美食飞了,还平白被膈应一顿,比在大太阳底下站两个时辰还让人难受。
梁源脸色稍霁,贴着树荫走,长舒一口气,试图消除胸口的郁气和烦躁:“不提他们,咱们快些回去。”
唐胤一拍脑门:“我好像把方弟撂在那了,快快快,别让方弟等急了。”
等他们回去,方东已经吃好,坐在一旁看书。
见两人神色有异,他递了个眼神给唐胤,唐胤摇摇不言。
等梁源去水井边清洗饭盒,唐胤才将方才发生之事告诉方东。
方东沉默,半晌憋出一句:“他们这是想逼源弟主动就范。”
“不仅咱们,想必源哥儿也看出来了。”唐胤耸肩,“不过依我对源哥儿的了解,他是绝不会回去的。”
方东知晓梁源心性坚定,只是心底有隐秘的担忧。
梁守海毕竟是一县长官,他若想给梁源使绊子可太容易了。
方东不由庆幸,梁源得了知府大人青眼。
他最担心的就是梁守海在梁源科举仕途这方面动手脚,有知府大人坐镇,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
管家兴冲冲地来,灰溜溜地走,回去后又挨了梁守海一顿批。
梁守海气极,将桌案上的东西挥到地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笔墨纸砚都跟着遭了殃,砚台直接飞出去,砸到管家身上,泼了他一头一脸的墨汁。
子不言父过,梁源几次三番驳他的面子,梁守海只当他气性尚存,想着等气消了就回来了,届时他们仍是一对和睦父子。
事不过三,加上曹家送礼那回,已是第三次。
发泄一通,梁守海冷静下来,整理衣物,又是温润尔雅的县令大人,只一双眼阴冷无比:“明日再去,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官有意让梁源重回梁家。”
至于梁源收不收,他已经不在意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挽回名声,若梁源老老实实回梁家,过往一切一笔勾销。
若他梁源再不识抬举,可别怪他不顾父子之情。
管家一张嘴,吃了满口的苦墨:“是,老奴记下了。”
翌日,管家再次出现在私塾门口,一脸慈和地请人去甲班叫梁源:“我家老爷心疼源少爷读书辛苦,特意让我送来滋养的饭食,给源少爷补补身子。”
又是老爷又是少爷的,明眼人都能猜到眼前中年男子的身份。
县令大人谁不想讨好,遂满口应下,连走带跑去喊人。
梁源已经被忽悠过一次,才不会上第二次当,任管家在外面被晒得快要厥过去,都没冒头。
如此过了十日,管家每天雷打不动准时来私塾送饭。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梁府管家给梁源送饭食,而梁源却拒不接受的事。
有人觉得梁源太过绝情,且太不识相。
害他的是云氏,县令大人递来台阶,梁源作为儿子,也该见好就收。
他们明晃晃地表达不满,梁源看在眼里,只一笑置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原主的苦难都来自梁家,梁守海的冷漠无视,梁盛的才智碾压,以及云秀的挑唆陷害,一步步将原主逼上绝路。
艰难时未想过攀附,如今万事顺遂,梁源更没想过沾梁守海的光,以谋取更加优越的教育资源。
他有自习室这个金手指,便是最大的馈赠了。
只需刻苦用功,该来的都会来。
且说管家,他这些日子在夹缝中憋屈求存,将梁源那副要和梁家彻底断绝关系的架势,以及梁守海一日高过一日的怒气看在眼里,又苦又累,好不容易养出的富贵肉都快掉光了。
第十一日,管家卧病在床,病得不省人事。
梁源不接茬,管家又掉链子,普通仆人送饭食无法表现出他对梁源的重视,亲自送饭又太掉价,梁守海只得暂时作罢,等管家养好病,再作打算。
这一等,就是五日。
梁源也等来了半月一度的休沐日。
因着明日要上族谱,祭拜苏家先祖,一系列复杂的流程估计要花费不少时辰,傍晚梁源刚到放课到家,就简单收拾点东西,和他娘坐牛车回福水村。
牛车上还有几位同村的叔婶,一路上对着梁源嘘寒问暖,看他的眼神格外慈爱,像是在看什么大宝贝。
“上次青云回家跟咱们说,源哥儿考上了童生,大家都快高兴疯了,源哥儿可真出息,真给咱们福水村争光!”
“源哥儿慧兰你们可不晓得,现在别的村多少闺女都巴望着嫁到咱们村呢,说是沾沾童生老爷的福气,日后也能生个聪明小子。”
“村长家青云说他要等到后年才能再去考试,源哥儿你下次考试是啥时候?”
面对大家的热情,梁源勉强保持镇定,双手抱着包袱,含笑道:“我应该和青云哥同一年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