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种种浮现眼前,雷欧娜想起了那个没有棺木的墓碑,与自己在墓碑前走过的十年岁月。
雷欧娜:“我以为你死了,方悦,我以为你死了!”
方悦的父母不知所踪,方悦留在宿舍里的“遗物”都是雷欧娜收整的。
雷欧娜带走了阳台上高高低低的七盆花草,照料至今,依旧生机勃勃,娇艳欲滴。雷欧娜整理了方悦六年间零零总总写下的百篇诗词,把这些语句不通的诗词装订成册,摆在家中书架最显眼的地方。她还带走了方悦最喜欢的天蓝色园艺水壶,亲手擦去了铁锈,上了腊,让它永远湛蓝明亮。
她怀念方悦,怀念那个笑容甜美、天真烂漫的女孩,用悲伤、用痛苦、用沉默。
而现在,这个在她心中死了十年的女人就站在她眼前,无声地告诉她这些年的悲怆都是无谓的空想。
雷欧娜悲愤交加,厉声质问道:“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十年了,方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强行剥落的仿生膏划过皮肤留下火辣辣的划痕,像是被扇了几巴掌一样疼痛。雷欧娜一连串的质问问得方悦喉头干涩,千言万语涌上喉间,开口却只吐出一句苍白的抱歉。
方悦:“对不起,雷欧娜,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真相,真的对不起……”
太多阴差阳错,太多抉择错过,时至今日,已不知从何说起,方悦低下头避开雷欧娜的视线,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地道歉,但心中的愧疚却像汪洋一般起伏跌宕。
十年彳亍,痛苦,遗憾与惋惜都是真切的,不论她再怎么道歉,也无法弥补雷欧娜内心的伤痛。
方悦:“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但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雷欧娜,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方悦小声地哽咽着,诉说着歉疚,雷欧娜看着方悦低垂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方悦,闭上了眼睛。
算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追究当时的原因,还有什么意义呢?
方悦还活着。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十年而已。
不过十年而已……
雷欧娜按耐住奔涌的情绪,艰难地问道:“你还活着这件事,斯卡洛知道吗?”
斯卡洛要是知道方悦还活着,会是什么心情,他这些年……
听到雷欧娜的话语,方悦身型一怔,僵硬地点点头说到:“八天前,我从联盟回来之前见到他了,他知道我还活着,他……”
雷欧娜:“你说什么?!”
雷欧娜的声音突然升高,方悦浑身一颤,小声地重复到:“我说,我八天前在联盟……”
雷欧娜打断了方悦的话,急促地问道:“斯卡洛见到你了?他知道你现在这里吗?”
雷欧娜的话语勾起了方悦心中的不安,一丝难以忽视的恐惧沿着纤细的神经传至大脑。
方悦摇了摇头:“我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他,他不知道我在这里……”
她走得急促又不甘,别说道别,她连一通讯息都没来得及给斯卡洛留下。
听到方悦的回答,几番压抑的情绪再度爆发,雷欧娜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又不告而别?方悦,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有很严重的幻听和幻视你不知道吗!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雷欧娜的话语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方悦的心脏上,方悦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颤声开口:“你说什么?”
雷欧娜看着方悦讶然的表情,一阵荒谬感席卷心房,她抬手挡住眼睛,苦笑着说到:“也是,你怎么可能知道,斯卡洛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他只会跟你说活着就好。”
无可抑制的恐惧蔓延至四肢百骸,方悦抬手抓紧了雷欧娜的手腕,急切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幻听和幻视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怎么了?斯卡洛到底怎么了!”
雷欧娜看着方悦眼中的焦急与迫切,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住方悦的肩膀,沉重地说道:“自从十年前,目睹那场爆炸起,斯卡洛就出现了很严重的幻听和幻视症状。他……”
这是受到剧烈刺激后的应激反应,应当及时介入治疗,但斯卡洛拒绝了。
雷欧娜哽住了,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他这些年经常会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身影,他说他听到你说好痛,好烫,他说他看到你在哭。”
雷欧娜想起当年那场追捕后的某一天,斯卡洛忽然给她拨来通讯,跟她说他接到了一个无声的通讯,他说他觉得那是方悦拨来的通讯,方悦可能还活着。
那时的斯卡洛已经出现了几次幻听事件,雷欧娜不忍他继续执迷,不得不告诉他那架逃生舱的残骸上检测出了方悦的血迹,她已经殒没在那场爆炸中,再也不会回来了。
斯卡洛听后沉默了许久,就在雷欧娜以为他不会再回话时,斯卡洛低声地说了句,知道了,便挂断了通讯。
但他的幻听症状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甚至出现了幻视的症状。
这些年,斯卡洛是如何度过没有方悦的岁月,雷欧娜再清楚不过。斯卡洛每次“听见”或是“看见”方悦都会告诉她,只因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他之外,唯一一个还记得方悦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