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违和感又涌上心头，方悦走进仓库，蹲下身来查看这些机甲，眉头紧蹙。
当前战场上用的机甲是由特殊材料制成，可存放在终端内，在作战时调出便可根据使用者身体的特征成型固化，支撑战斗。
斯卡洛打量了一下机甲的磨损程度也压下了眉心：“这些机甲中有许多仅有轻微磨损，远不至于退役报废。”
一个终端内只可存放一台机甲，机甲只有维修和报废时会被取出放置于空间中，这里显然不是一个维修机甲的场所，这些应该都是“厄尔庇斯”报废的机甲。
方悦轻轻拂过一台机甲上细微的擦痕，若非硝烟还未散去，这台机甲再刷个漆几乎就是一台全新的机甲，为什么会被报废？或者说它和新换的机甲之间有什么差别？
细丝微缕的线索在方悦的脑海间交错，方悦突然想起在法内庄园的那一夜，被保镖簇拥着逃亡的法内赤身穿梭在硝烟之间，直到被追兵追至庄园外才堪堪调出机甲，像是刻意为了避开在战场上使用机甲一样……
“不许动！举起手来！”
忽而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方悦的思绪，方悦诧异地回过头，看到身后的走廊上站着一个逆光的身影，斜角的光线将他矮小的身形拉长，影子撒在方悦和斯卡洛的脚边。
那是一个不过十岁的小男孩。
少年的表情僵硬，举着枪的双手还在不停地颤抖，他努力压制着紧张与恐惧，故作凶狠地说道：“再不举起手我就杀了你们。”
方悦立刻配合地举起手，态度温和地安抚道：“别紧张小朋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帝国的军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能告诉……”
砰——
枪声打断了方悦未说完的话语，一颗失控的子弹向方悦飞去，惊讶与恐惧在少年瞪大的双眸中漫溢。
偏向的子弹即便不躲也伤不到方悦分毫，但足以击碎一个年幼孩子紧绷的心理防线。
“闭嘴！闭嘴！你们这些帝国的走狗！刽子手！通通闭嘴啊！”
不知是走火还是误触，少年射出第一颗子弹后，盈眶的泪水奔涌而出，失控地哭喊起来，疯狂地扣动扳机胡乱向两人射去。
少年毫无章法的攻击并不能对训练有素的帝国军人造成威胁。斯卡洛微微矮身上步闪至少年身后，轻击少年的手腕卸了他的枪，反钳住他的双臂将他压倒在地。
被斯卡洛制服的少年剧烈地挣扎着，绝望笼罩着他的灵魂，少年崩溃地吼叫着：“去死！你们都去死！你们这群杀人魔！快去死啊！”
方悦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幕，心中是说不出的压抑。
她在恐怖组织内被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用枪指着说是杀人魔，而这个孩子还哭得那么崩溃。
是什么在年幼的孩子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是什么让他拿起了枪，将他扭曲至此。
斯卡洛似是全然不在意少年的反常，利落地出手轻击他的后颈，让他失去了意识。
少年的行为将他们的位置全然暴露在监控之下，“厄尔庇斯”的成员很快就会赶来包围这里，与此处相通的每一条路上应该都已布满了全副武装的敌人。
沉默沉淀于脚下，一寸寸将方悦吞没，让她喉头紧涩。
斯卡洛看了一眼终端，撕下衣角的布料将少年双手捆好丢在一边，出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还记得三年前的清剿行动吗？”
方悦想起周凯的话语：清剿任务总指挥抓人指认‘厄尔庇斯’的成员，民众们为了活命相互指认，假假真真死了许多人……
斯卡洛抬眸看向方悦暗淡的紫瞳：“这个孩子可能是当年那场行动的遗孤。”
方悦不忍地闭上双眸。
陛下的一声令下，帝国军人们以雷霆势力碾压过脆弱的生命，战争的伤痛却无人问津。
假假真真，无辜还是确凿已经不再重要，失去亲人，爱人，友人的伤痛在时间的流逝中沉淀发酵，在人们的心间长成一条条狰狞纵横的疤痕。
仇恨成为活下来的人们余生的意义。
一代一代，永无止境。
第22章
方悦：“如果人生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方悦背靠着墙壁，脑海里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却一个也抓不住。
真的要结束了。
方悦侧首看向伫立一旁的身影, 金色的眼睫低垂看着左腕的终端，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没一丝表情, 他的脊背笔挺, 碧蓝的眸子平静无波，没有一丝被死亡笼罩的恐惧。
方悦的心中突然涌现一股莫名的冲动：“斯卡洛, 我……”
“如果人生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斯卡洛打断了方悦的话语, 视线依旧注视着终端，没有移动分毫：“你最好已经立完遗嘱, 决定好了自己爵位和资产的继承人, 穿着得体的衣服躺在床上，摆一个庄重的姿势离世。”
脚步声行至拐弯处, 斯卡洛转过头来看着方悦疑惑的双眸, 云淡风轻地说道：“但那是许多年后你需要谋划的事, 现在你只要蹲下护住头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 密集的子弹交错袭来，方悦下意识地矮身躲开子弹，斯卡洛立刻将昏迷的少年笼在身下，抬手压低方悦的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