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升的话题却一直围绕着“乐方”,即便和坐在面前的“卢卡斯”交谈, 也是在询问“乐方”的背景、家庭。
他在怀疑“乐方”……
不。
与其说是怀疑, 不如说他对“乐方”的过去表现出了超常的好奇。
程升立刻摆手, 解释道:“不不不, 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没有对她图谋不轨,我只是……”
程升想了想, 找了个合适的表达:“我只是想了解她……”
斯卡洛皱起了眉头:“想了解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
程升:“所有人的相识都有第一天嘛。”
斯卡洛:“那为什么你不当面问她?”
程升讪讪一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面对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谁都会紧张的嘛。”
在你没来的时候, 我问了, 程升心想,只是她的情绪不稳定, 没问出更多的信息罢了。
在看到少女的第一眼,程升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了。
程升的话语引起了斯卡洛的警觉。
作为不知是否还有明天的阶下囚,牢内的众人虽在相互鼓励相互招抚,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化不开的浓愁。安慰的言语是他们为自己编织的谎言,解放的信念是他们不愿醒来的美梦。恐惧与疲惫是这些美好幻想下的真实,低沉阴郁才是他们眼中的底色。
但程升不一样。
他情绪正常,对外界的刺激有敏锐的感知能力,他会观察,会怀疑,会好奇,会试探,他在这样的境遇下依旧保持着很强的能动性与目的性,而这并不是一个普通囚犯能有的心理素质。
除非……
“卢卡斯”叹了口气,垂下头:“知道又怎么样呢,反正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帝国从来没有释放俘虏一说,他们作为帝国的囚犯,只是在注定的结局到来之前苟延残喘罢了。
程升看着“卢卡斯”起起落落的情绪,弯起眸子,拍了拍他的肩:“别这么快放弃,说不定呢。”
沾染脏污的金发遮住了斯卡洛微动的眉峰:程升不是一般的囚徒。
他有办法出去。
“啊,对了。”
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程升的话题忽而又转回了“乐方”:“你和乐方是什么关系啊,她说你们是朋友,你们不会其实是……”
程升的视线在“乐方”和“卢卡斯”之间转了转,“卢卡斯”抿着嘴唇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前是她的……读者,后来一同流亡,成为了朋友……”
程升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你是她的读者,她原来是个作家吗?”
“卢卡斯”点点头:“嗯……她出版过诗集,《晚星》和《月夜》,在我们那边很有名,你看过吗?”
《晚星》和《月夜》是方俞出版的诗集,这些和方悦相关的信息,斯卡洛都梳理成册,记在脑海中。
程升:“《晚星》我好像听说过,是说自然风光的?”
帝国境内的诗集必然不会流传到联邦,但如此常见的名字有一两个重名也无可厚非。
“卢卡斯”摇了摇头:“不,是说少年人的单纯心性。”
《晚星》分为十二个篇章,描绘了少年人灵动的双眸与纯真的烂漫。
书的封面是少儿简笔画勾勒出的璀璨星空,翻开第一页,纯白的扉页上工整地印着一行字:
致我最亲爱的妹妹。
这是方俞出版的第一本诗集。
斯卡洛用适度的细节构筑了“乐方”的形象,程升看向趴在床边沉睡的少女,心中涌现出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她这么年轻就出版了诗集,真是厉害啊,她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大家的。”
“卢卡斯”垂下了眸子:“但是战争摧毁了一切,她已经很久没有写作了。”
听着“卢卡斯”的话,程升的眼中多了些沉重复杂的情绪,他看着高墙上狭窄的窗,眸色深沉:“会过去的,这一切,很快。”
天色渐渐亮起,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朝阳的光辉透过窗撒进昏暗的地牢,照亮了程升坚毅的面庞。
程升低声呢喃道:“或许,是明天。”
或许,就是现在。
剧烈的震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众人,方悦立刻睁开眼睛,抬眸撞进了黑发青年的眸中。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地震了吗?”
“我们要死了吗?”
恐惧与慌乱笼罩着牢内的囚犯,众人乱作一团,哭声、喊声与急促的祷告声交错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而黑发的青年依旧平静,在方悦的目光中冲她笑了一下,站起身,高声喊道:
“大家不要害怕!”
青年的声音响亮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至众人耳中,像是有神奇的魔力一般止住了人们的慌张。
“今天是联邦第4军团向帝国侵略者发起总攻的日子!”
方悦和斯卡洛对视一眼,心间一紧,青年的身份呼之欲出。
“此次作战由裴决少校亲自带队,负责主攻中央区,夺回控制权。”
青年的话语仿佛一记响雷,在震惊的人群中点燃一阵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