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启抬眸, 她就俏生生地立在他的面前,步摇挽发, 容貌清灵,气色姣好, 比起从前又多几分妩媚。
大婚那日,他曾在东宫的一干人中看着谢太师朝她俯首,今日再见,他知道她成婚后过的很好,心下微安。
虽然从前几次他察觉到的细节来看,谢太师这个人的真心还有待商榷。
“臣正在收拾行囊,东宫定下的是明日启程。”颜启挽起衣袖,亲手浸了布巾将可能会沾到灰尘的圆木凳子擦拭干净,目光柔和,“殿下请坐。”
小庄屁颠颠地端来了茶水和点心,华翎慢慢坐下来,看青年抬手为自己斟茶,示意素芹她们都到屋外守着。
“颜舍人,我有一些话想要问你。”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华翎抿了抿唇,没有兜圈子径直开了口,“定国公世子私动抚恤田,实则损害谢太师在军中的根基。皇兄派你去调查,他有没有说别的?”
茶水清香,冒着热气。
颜启于淡淡的水雾中抬头看她,沉默不语。
他已经猜到她突然前来寻他和这件事有关,但和太子一样,他也不希望少女卷入到这些纷争中,尤其在她嫁给了谢太师之后。
华翎看他不说话,眸色变淡,“侯府中的幕僚家眷都知道皇兄在这件事情上被传的沸沸扬扬,可他还要主动参与进去。我觉得其中必定有我不知道的缘由。”
从结果来看,谢太师如若没有提前反应布局的话,得利最大的人的确是太子。正确撇清嫌疑的做法,其实是让谢太师或者更为偏向谢太师一方的人去调查,由此来堵住悠悠之口。
皇兄揽过这件事,在华翎看来,一定有一个缘由。
“公主与太子殿下兄妹情深,应当相信殿下,这件事情上东宫的确不曾插手。”颜启将温热的茶水奉到她的手边,温声叹道,“至于派臣去调查,太子殿下也只是想事态早些平息。”
他终归露了一些口风给华翎。
太子不希望事情愈演愈烈,所以提前嘱咐他,又不让他那么快出发。
华翎垂眸盯着水面,皇兄没有插手却又不要事情闹大,是为了稳固朝局,还是他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主动遮掩?
又到公主府去陪她,凶她不让她提及敏感的话。反复无常,但华翎心里最清楚不过了,皇兄不仅心疼她还在保护她。
“是父皇派人做的吗?”她张开小口,轻轻吐出几个字。
青年神色一震,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但最后保持了沉默,手指握住茶杯。
那日太子召见他,从太子的反应中,颜启的确有所察觉,但没想到少女实在聪慧,只从太子的反应中就笃定这一点。
“殿下是太子胞妹,谢太师的夫人,无论如何都该过上最自在舒服的生活,臣实在不想看到您陷入两难的境地。”颜启想,到了今天这步,她身在太子和谢太师的双重羽翼之下万事不理才是最好的。
华翎听到他的话,很坚定地摇头,“颜舍人,其他人不知道内情,但你知晓,从始至终我都站在皇兄的这边。”
她的指尖死死地攥着罗裙,语气低落,“皇兄以为我深爱谢太师誓要和他在一起,可你要记住,最危急的那刻我一定是昭华殿的公主。”
她是个品行低劣的人,华翎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骤然听到这些话,颜启的平和再也维持不住,她的意思是这桩婚事……
“从一开始,就是我别有企图主动接近谢太师。”她垂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
从槐花巷子回去,坐上马车,明明是夏日,华翎的小脸却和冬雪一般,看着就有几分恹恹。
素芹和桑青欲言又止,很想问华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昨日,太子殿下来过,公主后来就想哭,如今过来找颜舍人,肯定也是和太子殿下有关。
“殿下,方才我们经过商坊,奴婢看那里热闹极了,还有卖冷酪饮子的。不若我们在那里逛一逛?”素芹想让她开心一些。
“嗯。”华翎轻轻应了一声,她暂时还不想回去侯府。
建康的商坊很大,华翎下了马车,被侍女和守卫围在中心,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她却对那些或痴迷或惊艳的目光视若无睹,抬脚走进一家成衣铺子,看了看里面摆着的衣袍,她选中了几件,让素芹付了钱。
一些人看到她选的全是价值不菲的男子衣袍,又听她身边的婢女唤她夫人,顿时扼腕叹息,原来这绝色的少女已经嫁人了,看起来和她的夫君又很恩爱。
出了成衣铺子,她又分别去了玉石阁等地,买了一大堆东西,无一例外全是给男子用的。
素芹等人的心里也有了数,公主是在变着法子地对驸马好。
“这衣服看着样式极好,就是布料次了些。等回去,你到库房取几匹素纱缎和云锦罗,比照着样式可以做几身衣服。”天气越来越热,华翎看到谢太师身上的那些深色衣袍,千篇一律又不耐暑,有心给他做几身衣服。
别看她从小娇生惯养,但许皇后在世的时候教过她一段时间如何裁衣缝衣。按照大晋的习俗,每到特殊的日子,帝王皇子需拜祭天地扶车耕田,而皇后妃嫔公主则要织布喂蚕以做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