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气不敢喘地和谢太师解释了一番,末了小声说道,“方才素芹姑姑派人过来,言夫人今日赴宴疲倦已经歇下了。”
谢珩皱眉,府中至始至终只有他们两个主人,就算要分房也绝不是她又回到公主府去。
“去查查,她今日都见了什么人?”他淡淡地吩咐骆东,没一会儿就得到了答案,除了去一趟王家赴宴,华翎没再去别的地方,见过的人也不多。
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似乎就真的是为了一个约定俗成的民间规矩。
“侯爷,管家方才说,今日老夫人又派人过来了一次。”骆东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老夫人无论如何都是侯爷的亲生母亲,总不好一直僵持着。
相比较而言,夫人回到属于她自己的公主府歇息一宿,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让人过去传个话,明日我会回去给母亲请安。”谢珩沉默了片刻,将身上的紫袍脱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谢老夫人三番两次派人过来的用意,这些年他大半不在建康城,母子关系其实比不上从前,也比不上陪伴在身边的大哥。
母亲后悔当日说了那样的话不假,可谢瑶这个看着长大的亲孙女,她同样不会轻易放弃。
人老了就容易心软,他一直明白。
但是,谢瑶是他的亲侄女,也同样想要害死他的妻儿,他不杀她已经是最后的仁慈。
他换了一身常服,没有犹豫往公主府去。
所谓的规矩他嗤之以鼻,他在哪里,她就该在哪里。
华翎心里藏着事,实际上睡的并不安稳。谢珩过来的时候,她的呼吸才堪堪平稳下来。
长秋宫的嬷嬷们守在殿中,看到神色冷然的谢太师,心里直打鼓。不过按照华翎的吩咐,她们还是挡在了谢珩的面前,“驸马,长公主殿下已经歇下了。”
“陛下送你们过来是让你们照顾公主,不是让你们说三道四。再有下次,你们就不必在这里了。”谢珩平静地看着这些老嬷嬷,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在长信侯府留不下来。
尤其是景帝派来的人,他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对着谢太师平淡的神色,老嬷嬷们油然地生出一股寒意,她们都是在宫里待过多年的老人,当然听得懂谢太师话里的威慑。
哪怕有陛下的吩咐,但只要谢太师看她们不顺眼,她们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万一弄个不好,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谢珩迈步进去内殿,撩开床幔,漆黑的眼神立刻锁定了缩成一团的身影,他的手掌顿了顿,抚上她的脸颊。
华翎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抱着被子缩进了床角,事实上从他和嬷嬷们说话的时候,她就清醒了。
她不想和他说话,垂着一双雾蒙蒙的眸子也不看他。
谢珩唇边的一点笑意慢慢地消失,“躲什么?还是谁惹了你不开心?”
他一边问她,一边伸手捉住她的肩膀,昏暗的光线下,他牢牢地盯着她的全身上下。
“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华翎躲不开他的气息,慢吞吞地开口,情绪明显很低落。
“梦里都是假的,信不得。”谢太师冷沉的嗓音柔软下来,顺势上了榻,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
他抱着她,看着她默默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为了一个梦她可以急匆匆地跑到太极殿,衣服都穿整齐,现在又不想理会他。
不过,好在没有哭。
他心念一动,大掌拍了拍她的背,随即亲亲她的额头和脸颊,“说说梦到了什么?”
有些时日没碰她,谢太师表面上云淡风轻充满了耐心,实际上眼底深处的墨色越来越浓。
他像盯着猎物一般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女,华翎的身子不由轻轻地颤抖,还是不敢看他,她怕被他发现自己心里的难受。
“梦到我死了,孩子……也一起没了。”她赌气似地抿直了唇角,话音刚落下,眸中就涌出了水雾。
“胡说。”谢珩脸色沉了下来,“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这一瞬间,华翎差点就要开口质问他为什么要放过罪有应得的谢贵妃,然而,她说不出来。
因为她好似在无理取闹,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又闭紧了嘴巴,不吭声了。
“后日我带你去还恩寺。”他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动作间含着安抚的意味。
华翎悄悄抬起头,他正看着她,浓墨的颜色似是要将她吞进去。
她一慌,含着水光的大眼睛连忙瞥到一旁。然而已经晚了,下一刻她骤然咬住唇,两只手抵着他的胸膛,揪住他的外袍。
“太师,我不要你。”华翎喊他,唇间忍不住逸出一声呜咽,很委屈。
到这里,谢珩终于确定她的不对劲,绝对不只是因为一个模模糊糊的噩梦。今天在王氏的乔迁宴上,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话。
他神色一冷,慢慢地松开她,“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他极不喜欢她将话藏进心里面,尤其在他的面前。
华翎沉默地摇摇头,不肯说出来,“没有说什么,太师你想多了,我只是今天很累很累。”
她不仅不肯说,还要从他的怀里转过身,一副不愿意搭理谢太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