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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_大件事【完结】(49)

  “你没听她说么,那是她做的。”沈桑语气有些不对,“我才不喝。”随即也起身走了。

  第41章 格桑花开

  十四岁到二十岁,大概是男子长得最快的几年,沈桑寻了京城中最好的木匠,请到图画院里来,指着我的画案道。

  “现在看到了吗,谁说没有这么高的画案了,就照着这个高度,做个一模一样的。”

  我放下正在洗的砚台,“要比这个矮这么多。”

  我伸出两个指头比了大半搾的高度。

  木匠仰起头看向我,“吼哟,还有这么高的人哟。”木匠寻常个子,却堪堪齐我下颌。

  沈桑已跳了起来,“我不也是这么高的人,你没看到?”

  木匠伸出两个手指也比了一搾,“差,差这么多。”

  “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对,就是差这么多。”

  沈桑在一旁碎碎念,“等我加冠的时候,一定比你高。”

  他也比了一大搾,“高这么多!”

  我看着他心想,三年前我十七的时候确实没有现在的你高,但三年后的你却绝对不会比我高。

  我走过去按住他的头,使劲揉了揉,嘴上不说话,心里却想着,这样不就可以了。

  他张牙舞爪地逃了开,又跑回来殷殷叮嘱木匠,“一定要做的和这个一样高,知道了?”

  我将他揽住推了出去,“别打扰人家。”

  延福宫中的翰林图画院,最惹人眼的是大片的格桑梅朵,花深处能将我都遮住大半。

  这花生命力强,仅三年就霸占了整座图画院,深秋里它许久不凋,早春来它又开得最胜,宫内宫外的人一提起翰林图画院,首先要说的便是这漫园的格桑梅朵。

  沈桑画的格桑梅朵有厚厚一摞,纸画的、绢画的、水墨的、工笔的…连我都数不清究竟有多少。

  可他还是孜孜不倦地画着,甚至我即将要到的冠礼,他也打算送上一副裱好的格桑梅朵。

  我将他推出来,他便就势钻进了花丛中,又“哞——哞”地叫起来。

  我早就对这并不十分生动的牛叫声习惯,任他跑来跑去,叫来叫去,发泄他过于充沛的精力。

  “我明日就去武大人府上了。”我朝着他喊。

  他一溜烟就跑回来了,“明日便去?”

  我点点头,三日后便是我的冠礼了,我没有家室,一直住在翰林图画院中,武大人待我有如亲生子,在他的府上办我的加冠礼,是最合适的。

  第二日我便到了武大人府上,许久不见,武大人问了我很多翰林图画院如今的事,不知不觉已谈了两个时辰了。

  “自我升虞部员外郎,画院的事是愈发不清楚了。”武大人摇摇头道。

  当初武大人做翰林图画院左部长多年,画院凝聚着他许多心血,他自然放不下。

  “好在有你掌管画院,我也少了许多遗憾。还有沈桑那小子,竟也出乎我意料地长大了。”

  如今画院的事务已由我和沈桑一力操持。

  “说起来,你可知道沈桑的父亲?”

  我点点头,武大人便道,“你二人自幼熟识,情谊甚笃,我想他一定是会告诉你的。”

  他看着我,“你们都长大了啊。”他拍拍我的肩,“坐着都是这么高的个子了。”

  我笑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武大人又道,“还是没有长大,还是不善言辞,你小时候也是不爱说话,可遇到你喜欢的东西时,却是忍不住立刻要说出来了。”

  “我一看你的眼睛就是有灵气的,手也生是画画的样子,可是若非你自己喜欢,我也不会带你走上这条路。”

  武大人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宫廷作画,也是一条路啊。”

  作画的许多工具,包括绢、纸、颜料、石墨等等,若非身在宫廷,靠自己是太难找得齐全了,若不是在翰林院,我想我一定无法做这么多画了。

  “可是在宫廷,免不得就要有官场往来,谁说得清是好是坏。”这大概是许多宫廷画家的困境了。

  “你要比我好很多,你这样很好。”武大人语气中带着落寞,他饮尽一盏茶。

  “天色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两日后的冠礼,武府分外热闹,副宰相王钦若是最早来的官员,他将代行我父之职为我加冠。

  修仪娘娘对我的看重人尽皆知,甚至因为我无父无母,便要为我张罗冠礼。诏我入龙图阁时,恰遇官家御驾。

  “不如就让哪位大臣为封大人加冠。”修仪向官家请命道。

  官家点点头,问道,“你可有谁想要的?”

  朝中官员中我最钦佩的便是寇相寇准,可他去岁已辞去相位。

  我和沈桑曾去寇相府中为他送行,见他一身灰布衣,独驾马车欲行。

  “寇相。”我们上前道。

  “我已不是宰相了。”他皱了皱眉,“你们是?”

  “澶渊之役时,我们曾向官家献了一幅画。”

  “是你们。”他恍然大悟,“澶渊之役,呵。”他冷笑一声。

  这便是他辞去相位的原因,当初与辽军签订的合约是寇相全权负责的,盟约内容是我大宋年年向辽国献岁币,以求得和平。

  官家为这合约带来了难得的和平高兴了一小阵子,并对寇相大加赞赏,可很快副相王钦若便来谏言,“陛下敬寇准,为其有社稷功耶?”

  “然。”官家道。

  “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而谓准有社稷功,何也?”

  官家愕然,一时说不出话。

  王钦若便道,“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是城下之盟也,以万乘之贵而为城下之盟,其何耻如之!”

  关于《春秋》里的城下之盟,我曾读过,但我们是胜方,怎会为城下之盟?

  澶渊之盟中确实有献岁币的“屈辱”,自古签订这种合约的,都是史书钉上的无能之臣,甚或,弄臣奸臣。

  可寇相怎会是这样的人?

  我始终没有想通为什么明明我们大败了辽军,却签订了向他们献岁币的合约,但我知道的是,若按王钦若的来,现在恐怕连都城汴梁都没有了。

  这样比较,他王钦若有何脸面视澶渊为耻?

  可笑的是,朝中还真有一大波官员跟着王钦若的脚步攻击寇相,仅仅两年,满朝皆视澶渊为耻,寇相也不得不上了辞相位的表书。

  官家没有挽留。

  寇相挥起马鞭作势要驱赶我们,“为什么?”

  我问他,我想知道为什么,签下了那样的合约,而受人把柄。

  他摇摇头,猛地提起缰绳,马儿受惊,倏地飞奔起来,“澶渊之役已经过去了。”

  这话说完,眼前已只剩茫茫黄尘。

  寇相走后,我和沈桑萎靡了好一阵子,直到修仪娘娘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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