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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璃别_纪吾【完结】(177)

  说着,她打了个呵欠。

  慕容煜犹豫了一瞬,“好吧。你好好休息,早上我再让御医过来。”

  他帮阿璃掖了掖被子,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今晚我去偏殿睡,免得吵到你。”

  阿璃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慕容煜起身,推门出了内室。

  房门轻轻合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阿璃的双眼倏然睁开,先前惺忪的睡意早已散去,只余一片清明。

  她翻身下榻,轻手轻脚地迅速穿上衣物,再弯腰摸了摸靴套里的匕首,确认一切无误后,走到窗户边,推开窗,纵身跃了出去。

  长庆殿外守卫森严,又有暗卫藏身四周,阿璃不得不谨慎地绕过禁军关卡,隐身暗处,时退时进地向御花园的方向而行。

  宛城旧宫的御花园,早在三年前,因为阿璃的一句戏言,被燕军的一把大火烧成了断壁残垣。

  平日里,这里根本无人经过,到了夜间,更是显得清冷寥败、阴风测测。

  因为水源未曾被截断,太液池里的水一直没有干涸,倒映着枯树枝蔓,静静地向望月台的方向流去。

  阿璃放缓了步速,不由自主地在废墟的阴影中寻觅着旧日的记忆。

  东面的桃园,西南边的回廊,她与仲奕初次相遇的那座庭院……

  还记得,每逢上元佳节,太液池中就会飘满了五颜六色的莲灯,载着少女们美好的心愿和憧憬,翩翩随波旋转着,往望月台的方向接踵而去……

  她第一次许下的心愿,是什么来着?

  阿璃沿着池岸,行至了最上游处的一座石桥之上。

  石桥有两个同等大小的弧形桥拱,在水面上投映出两轮若断若连的圆弧。

  桥身上,刻着三个笔锋挺秀的字:双心桥。

  阿璃俯在桥栏上,低头看着桥下的流水。

  少顷,风散流云,露出夜空中的一弯新月。

  银白的月光洒落下来,映出伫立桥头的一道修长身影。

  ☆、拭泪相看是故人 (三)

  阿璃慢慢直起身来,目光须臾不离地盯着延羲,神情戒备。

  她能猜到,延羲特意约了在双心桥见面,恐怕是打算狠狠地羞辱自己一顿。

  可无论如何,自己也绝不能让步,就算他以蛊毒相挟,大不了拼个玉石俱焚,断不得让他一人全身而退。

  延羲望着桥中央的阿璃,面色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眉目依旧俊美如画,长发被夜风轻轻托起、舒展飘舞着拂过肩头。整个人,却如寒冰笼罩,周身散发着冷凝的气息。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淡漠的好像偶然相逢的游人。一个站在桥上,一个立在桥下,各自怀着深藏隐秘的心思。

  阿璃率先打破沉寂,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仲奕?”

  延羲垂下双目,缓步踏上石桥,走到阿璃面前,“你觉得我想怎样?”

  阿璃扬起头,“我没工夫跟你打哑谜!你若真的关心你妹妹,就放过她和仲奕,让他们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延羲笑意轻嘲,“你觉得,东越仲奕能让青遥感到安稳?”

  阿璃按捺住火气,别开视线,望着黑黝黝的池水,“你有什么条件,就直接摆出来谈吧!别忘了,蘅芜和萋萋还在我手里。”

  延羲挑了挑眉梢,“你以为,我会为了两个婢女而受你钳制?”

  阿璃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蘅芜为了救你,差点丢掉性命,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延羲勾了下嘴角,“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惊讶的。四年前,在这座桥上,你不是曾说过,像我这样的人,连亲生父亲死了都可以不闻不问,又怎会对旁人手下留情?在我的眼里,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可以利用的,和不可以利用的。”

  阿璃微微吸了口气,放缓了语气,“你今晚若是想要跟我翻旧账,那行,我可以道歉。我是无权评价你的人生、你的选择,但你能不能也公平些,放过我,放过仲奕,也放过青遥?我们的人生,凭什么要被你搅乱?你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难道我们就没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延羲盯着阿璃,目光深幽,笑意凉薄,“我搅乱了你的人生?”

  阿璃被盯得有些慌,别过头说道:“你就不觉得对青遥愧疚吗?当初若不是你逼着东越晋阳禅位,东越怎会降了燕国?青遥又怎会因此被俘?”

  延羲转过身,望向湮没在残垣阴影中的池岸,沉声说道:“我逼越王禅位,是因为我不愿自己的妹妹,为了一份无望的感情消磨了人生。她那时,不过只有十八岁,凭什么因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牺牲余下的光阴,守护他的江山、他的姓氏?”

  他侧头看了眼阿璃,“换作是你,你又可会愿意?”

  阿璃有些语噎,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她总惦记着青遥对仲奕是否真心,却一直忽略了仲奕对她是否有情。

  正如仲奕所说,在阿璃的心中,他比青遥重要的多。所以,很多时候,阿璃根本不会站在青遥的立场上,来看待这段感情的对错。

  又或者说,在阿璃的心中,只要有仲奕相伴,本身便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她清了清喉咙,说:“这种事,如何算得清得失?说到底,还不是你自作自受,当初可是你费尽心机,亲手把她给嫁出去的。”

  延羲没有答话,沉默地凝望着月光下的太液池。

  那些字句,在他脑中萦绕着,回响着,肆意地嘲笑着。

  所谓自作自受,有什么、堪比亲手为所爱之人披上嫁衣,再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他努力回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那个穿着暗夷花裙、身姿婀娜,笑起来好似山茶花开的姑娘,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别人的妻子?

  阿璃瞅着延羲沉默的像块寒冰,辨不出他是在生气,还是被自己的话所打动。

  她靠近一步,尽量轻言细语地说:“延羲,我们这样争下去,能有什么意思?我说过,你和慕容煜争天下,是你们之间的事,我谁也不会帮。只要他能好好活着,什么江山、王位、天下,我统统都不在乎……”

  “谁也不帮?”延羲转头看着阿璃,眼中又有了那种熟悉的冷冷阴戾。

  “那你今日在楠楼上又是做什么?你送去河朔的那三百万两又是为什么?阿璃,我不管你是真的心智单纯到愚蠢,还是故意装作不懂,既然你选择了慕容煜,就等同于选择了北燕。从今往后,你跟我,便是彻彻底底的敌人,再无半点交情可谈。”

  与其纠结挣扎,不如断得一干二净。

  只有彼此厌恶憎恨,才不会举棋不定,才不会心存痴念……

  阿璃咬了咬嘴唇,终于失了耐性,“那你今夜约我见面,倒底是想怎样?你千方百计混进宛城,又费了那么大工夫引我去见仲奕,无非就是想用他要挟我做些什么!可正如你所说,我选择了慕容煜,就不可能做出伤害他的事来!大不了你逼死我和仲奕,让你妹妹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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