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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_罗刹灵主【完结+番外】(77)

  “也许那些分不清梦幻现实的传说,反而是真实的。”

  姬昌点点头,黑色的眼瞳中颇有几分怀恋:“幼年之时,我见过一副画像…”先代周伯季历被先商王文丁囚杀之前,已经初露端倪。季历被封为西方牧伯,已经接近最高权力,为大邑商征伐仿佛是周邦的宿命,然而他们却无法衡量权力与忠心之间的平衡。

  话又说回来,周邦对大邑商是“忠心”吗?

  周邦这些善于沉默、谨守礼仪的年轻人,似乎总有些不可捉摸的、不可言说的小小野心。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太懂得如何沉默而收敛野心了,以至于他们每个人都似乎变成了一个模子。他的父亲季历攻伐鬼戎、燕京之戎、余无之戎、始呼之戎、翳徒之戎,那种微末的,如巨石一般压在心底的小小野心,似乎也终于被商王连根拔起而处以极刑。

  “说起来,你的先公祖父曾经也将过这样一个传说…”季历曾经给他看过一副帛画,那是一个俊雅无双的武士,黄袍之上有着玄茜花纹,他的周身拱卫着上古最英明的智者与勇士。季历经常会看着那画中之人深沉凝视:“我们的祖先轩辕黄帝是这片土地最终的统治者,他的后代众多,无论是殷商抑或成周,都不过是他的子孙之一。可是曾经被轩辕黄帝与人们视为真正强者的,却是他的另一个王子。那位美丽无双的王子殿下,拥有者末代王者炎帝姜氏与新王轩辕姬氏的双重血统,他是新旧交替中无双的贤者。仓颉、应龙、常先、大鸿、风后…任何人都愿意臣服在他的身边,可是这位王子却消失了。”年少的姬昌不明所以的歪歪头:“小臣不明。”

  季历摸摸儿子的额头,轻轻叹息着对方的命运:“那位智慧无双的王子,传说中竟然死于非命,那之后,他所有的讯息都如同风中之沙般消失在洪流之中。勇士的宿命大致都是这般悲惨吧,听说,他的心啊,正是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挖了出来!”季历的眼睛睁大,如同鬼影一般,从那以后,那年少时的一次父子夜话就被他慢慢遗忘。仿佛印证了王子的诅咒一般,季历真的也如同王子一般孤苦的死在了异乡。

  “我越来越老了,甚至开始相信一些灵怪之事,世间有因果报应、恩怨偿还之事,也许那位挖心而死的无双王子,他在某一天会忽然醒来,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报复世人…现在想想,当年画上的那个人,他的面容太模糊了。”然而姬昌仍旧记得,当他看到众人垂拱膜拜的中心,那年轻男人有一双沉蓝色的眸子,如同夜空的星子一般,让人无法从梦中醒来,而安眠于地狱之中。

  姬昌看了看颇为担忧的长子,轻轻低喃:“但愿这是我老迈之人的虚妄之语…”

  周邦行事极有效率,不过三日已经开始砮土打基,姜岐却追着玄言不肯罢休,玩儿着你追我赶的游戏:“快告诉我,你和周邦是什么关系!”

  玄言回过头来失笑:“你这般追逐,我会怀疑你是否爱上我。”

  姜岐眨了眨眼睛一把捉住他,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对不对,怎么说都是不对,你别想骗我,你知道,你的眼睛会说话,可是他太过无情,更不懂得愤怒。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令周邦的王子们感到痛苦不堪、甚至死去。”周侯姬昌与那些周邦的王子们,一看到他浑身便一副痛苦窒息的模样,偏偏他的气息实则很淡泊,旁人却毫无影响。

  玄言笑笑:“这大概是诅咒——你打我做什么。”

  “又耍我!”

  玄言淡淡垂下眸子,嘴角含着模糊的笑意:“我——这次没骗你,这大概真的是诅咒。”

  姜岐哑然张口,他的面庞太多平静,却又回到了两人相遇的最初,那沉静下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黑色辛密,竟然令她不知何如是好。

  她颇为豪爽的拍拍对方的肩膀:“好了!别在这儿做忧郁模样了,晚上同我去看星星!”

  玄言轻轻呵了一声:“多大孩子了——好了别打我了,陪你就好了,你可真够麻烦的。”虽然如此,他仍旧叹笑一声:“你也太爱闹了。”

  周邦的北方夜空是纯净的,可是那闪耀活泼的星子对于他们而言却是十分珍贵的。稀稀落落的星子似乎都不敢在声威浩荡的周邦出现,只是偶尔在空中闪现。

  “星星都没有几颗,周邦的生活真是无趣,唔…我开始怀念大邑商的金玉酒肉啦。堂堂周邦,祭祀神灵的圣品不过是舂五谷,一板一眼又教条,我看即便女娲娘娘都受不了这群人的素净!”

  玄言便推了推姜岐的肩膀笑道:“我看是你受不了罢,声势壮大辉煌华丽,这些烟火般的虚幻有什么可爱的。”

  “当然可爱!怎么不可爱!”姜岐甚至在月下翩翩起舞,朱紫巫衣莹莹飞舞而歌:“招魂兮芳资,无疑兮魂飞、大道兮往生…”

  比起那凌厉而充满冲击力的祭祀之瞿,月下的清辉洒落,悠远的哼唱声难得令他感到安定。

  “哎,说好了看星星,结果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我虽然不幸、可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不幸。

  这世间阴谋算计、权力争夺、生命流失,可是就连恶的一面都能够令人赞美。人类是宇宙的造化、是万物的灵长!有恩必报、有怨必杀,人被欲望所驱使,他们初生时不过是女娲造人时的一粒污泥,但是现在他们有血有肉、又怒又恨,你不觉得,比起端坐莲堂的女娲,他们更值得去探索吗!”

  狂热。狂热的、热烈的笑容。

  他想她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她虽有仙骨,可是她存活的状态却完完全全是个人,为了父母之爱而将自己拘泥于人类的困惑中,对待阻挡自己的棋子欲杀之而后快,对待那些执拗的神却也能够心生怜悯。

  “我呢…”玄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他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之上,他曾经无数次的摸着那块缺失的地方。他到底是人还是神?他到底要复仇还是仅仅为了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一个人没有了心,似乎只是在麻木的活着。

  “我…也许并不知道为什么,女娲取走了我的心,所以我要杀了她。然而若说起恨…我真的恨她么。”时间挖走了他的心脏,但是却令伤口结痂。与其说憎恨女娲,不如说,他更加憎恨那恒久不变的“天道”。

  他抬起头,面前的少女却泪流满面,他心中竟然是一片清明,复而微笑:“你哭些什么呢,被挖心的是我。”

  姜岐的眼中静静含着忧伤,却也是在笑着的。经历过苦难的人,笑远远比苦更加容易:“我是在为你哭,有的人,麻木了、迷茫了,就连哭都不知道怎样哭。”

  她赤着足走过好多地方,眼中看到的是众生的色彩。年轻的舞姬为了讨好主人,脸上涂着苍白厚重的粉,惹人怜惜的泪珠落下,仅仅是一种取巧的手段,而她们的心中已经被麻木所腐蚀。可是那些在存亡线边缘的褴褛枯骨,却要为了生存与指尖仅剩的一丝亲情而嚎啕大哭,那是来自血液的痛苦。贪生怕死、贪恋人情,但那不正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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