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 更有可能是江银梅见到儿子关门,心灰意冷之下, 直接丧失了最后的求生意志。
谈靳楚则道:“正如陈想所言,未经查证和查证不足的口供,不具备证据效力,那他自己说的话, 又有几分真实性呢?”
“没错。”
云艳辉接道:“陈想和陈爱民说的去网吧查学习资料, 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早就提前串通好的。”
“所以, ”谈靳楚问,“妙妙口中的人证,是陈想吗?”
第三个在场人若真是陈想,那可就不是什么人证了,而是共犯。
哪怕陈想没有直接参与到杀害江银梅的作案过程中,也存在着的包庇罪的嫌疑。
但一个请了律师,整理好资料,准备随时向法院起诉,为父亲翻案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担下罪名,亲自指认陈爱民呢?
“妙妙只说,她对第一次幻象中的画面记不太清了,门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她也不能确认,所以她这不是才想着,再吃一次野菌子试试嘛。”
言谈间,话题又绕回到了祁妙通灵的能力上。
云艳辉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将压在心底很久的话说出:
“妙妙的能力,要是对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危害就好了。”
可以跟死者通灵,可以窥见过去。
其实,在他们这些为祁妙保守秘密的知情者们中,谈靳楚才是最需要借助她能力的那一个。
“这样的话,不止是陈爱民的案子,就连查明你爷爷当年遇害的真相,也可以请她帮忙……”
“云姐。”
谈靳楚轻声打断,语气平静,依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说:“妙妙今年8月底才成年,我只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她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日。”
远离给她饭里偷偷下菌菇粉的神秘组织,远离骇人听闻的通灵诡象,远离一桩桩血腥恐怖的刑事案件。
最好的话,也远离他们这些打破她平静生活的警察。
至于自己爷爷的死,谈靳楚早在四年前退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决定,要走上那条迷雾重重的艰难追凶之路。
而这一切,与祁妙无关。
云艳辉自知失言,不该在谈靳楚面前提起他爷爷的事,更不该关心则乱,产生把妙妙再度牵扯进来的想法。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可能真是熬了太久,脑子都跟着不清醒了吧?
“我明白了。”
云艳辉有些内疚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小谈……”
“没关系。”
谈靳楚看了眼手表,出声提醒,“时间挺晚了,云姐,你在医院那边注意休息。”
“好,你也赶紧回家睡觉吧。”
电话挂断,路边的那辆牧马人却没有立即启动。
谈靳楚又点开通讯录,给他的师姐拨了过去。
如他所料,沈芝兰果然还在工作中。
铃声震了几分钟,那边才接听。
雷厉风行的女法医一开口,仍旧是冷硬如冰的语气。
“我验尸的时候你打过来……”
她威胁道:“谈靳楚,你最好能给我说点儿有用的。”
可电话那端静静的,除了雨声,就只有微不可察的呼吸声传来。
沈芝兰也跟着沉默了一瞬。
她这个人向来说话难听,但也只是跟她古怪的脾性有关,随心所欲惯了,懒得一张嘴,还得琢磨些令人顺耳的字眼。
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不通人情世故。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履历惊艳的女法医,沈芝兰有着常人难以匹及的胆大心细。
再加上打小就跟谈靳楚住在一起,工作后又分到了同一个单位,十几年的相处下来,自家这位小师弟即使一个字不说,沈芝兰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还没甩干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她难得带上了两分耐心:
“……又想咱们爷爷了?”
谈靳楚盯着车窗上砸落的雨点,低低“嗯”了一声。
那位名震全国的警届泰斗,不仅是他的亲爷爷,也是沈芝兰的干爷爷。
25年前,他师姐的父母牺牲在缉毒一线,自此被谈老爷子收养。
年幼的沈芝兰性格孤僻又乖张,对芭比娃娃、公主裙不感兴趣,却喜欢跟着干爷爷一起,跟死人的尸体打交道。
去年他们A市没怎么发生过大案要案、一片太平清闲的时候,刘队还动过给支队里这位女法医说媒拉纤的心思。
却被刘思甜善意打趣道,“您就省省吧,人家小沈啊,就只喜欢死了的男人。”
当时谈靳楚也没有替沈芝兰反驳什么。
毕竟,他算得上是除了爷爷外,最了解自家师姐的人了。
谈靳楚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上一年级,师姐上六年级那会儿,有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拿文具刀割断了她同桌的一缕长发。
同桌是个文文静静的内向小姑娘,对着断发默默哭鼻子,没选择告诉老师。
但下课之后,沈芝兰却扭过头,问后桌那个男生,为什么要割她同桌的头发呢?
男生嬉皮笑脸的,只是说,哎呀,我跟她开个玩笑嘛,好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