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屹听完谈靳楚的翻译,却冷哼一声:
“跟他们没有关系,那跟谁有关系? U盘里的文件是什么人整理好供你下载的?你的这些行为又是什么人指使你干的?”
女人只能听懂简短的普通话句子,面对程屹的三连问,她就有些茫然了。
但她能感知到男警的语气和情绪,所以急忙摆了摆手。
“我没有撒谎,在主席面前,我是不会撒谎的……”
这话说的有些失去前后逻辑。
谈靳楚看向她身后墙上的主席像,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把程屹的三个问题用藏语又转述了一遍。
还多加了一句话,“……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在主席的面前。”
女人怔愣了片刻,才摇摇头拒绝。
“我不能告诉你们,而且,答案已经在U盘里了。”
不过,她还是多解释了几句:
“……在我出手破坏他们的设备之前,这四个人就已经把电脑和黑盒子给砸坏了。”
“他们没有发现我躲藏在地窖里,在我家杀了一个男大学生又分尸后,跑去了很远的地方抛尸,都是剧烈运动,消耗了不少体力,然后就出现高原反应了,四个人全部变得很虚弱、很好杀。”
“你们如果经常杀人的话,就会知道,这种情况下最适合动手……”
至于再问她其他的问题,女人一概回应已沉默,还旁若无人地转过身去,继续跪在了主席像的面前。
碉房内,谈靳楚和程屹就这么看着她——戴着手铐,虔诚地一个接一个磕头。
一直等到B市和高鲁木斯的同事们过来,女人才从地上站起身。
临走之前,她提了一个请求:
“我能把小达娃带走吗?外面都是狼群,它自己没办法活下去的。”
“可以。”
谈靳楚应许了她,但也提了一个问题。
“你还没有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戴着手铐,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名字我忘记了,没有撒谎。”
她真的记不清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如今的年龄。
印象中,自己似乎经历过多地辗转,直到十几年前才被人安置在这间碉房中。
那些人是愿意把名字和身世告诉她的,只不过她不愿意知道。
因为很多时候,知道的多了,也是一种痛苦,倒不如就这么无知下去。
他们也没有强求,叮嘱她,西屋的房间木板下有个地窖,可以躲避统计局的人口普查。
适应无人区恶劣的自然条件后,她便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虽然前些年也会有流窜的逃犯躲到这边来,企图杀害她,抢她的房子,但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发展,警察们追踪的效率迅速提升,她的生活就更加平静了。
也正因此,女人对警察们极为尊敬。
她觉得,自己平静的生活由他们来打破,也没什么关系。
跟着身穿制服的男警走出家门,她没有回头,而是看了看夜空。
月亮很亮,星星也很亮。
入夏的几场夜雨之后,天要晴了。
这里是高鲁木斯,处于高原腹地,海拔4600米,空气稀薄,日照强烈。
强烈到只用很短的时间,就给她晒出了满脸的高原红。
可现在,深吸一口雨后略带土腥味儿的空气,她才恍然有了一种终于得见天日的感觉。
“谢谢你们……”
她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一路找来的警察,也谢谢十几年前解救她、安顿她的那些人。
更谢谢这片伟大的土地。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
在被带到市公安局后,那位皮肤白皙、眼神冷漠,给她戴上手铐的男警察,向他的同事们说道:
“她应该不是藏区本地人,从长相上来看,更像是Y省那边的少数民族,泰族。”
程屹微微惊讶,“不是,这也能看出来?”
谈靳楚则平静抬头,“能,不光是我,高鲁木斯当地的同事们更能看出来。”
藏区人民最了解自身的长相特征,几位同事跟着点头附和:
“的确不像藏民,长得有点像外国人……”
“那你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程屹还在问。
谈靳楚轻声道:“你忘了吗?我奶奶就生活在这边。”
一经提醒,程屹这才想起来。
谈靳楚的奶奶,以及奶奶的父母,都是汉族人。
他的曾祖父和曾祖母是知青,在建国后来到这片高原,奶奶在这里长大,于A市读完大学后,又返回了高鲁木斯。
这里,有奶奶在政府的帮助下,和她的同事们一起建立的好几所女校。
网上还能查询得到,这些学校以及校友的资料。
当然,还有谈靳楚奶奶生平。
那位令人钦佩的女士,后来丧生于一场□□之中。
以至于谈靳楚从记事起,就只能从照片上见到自己的奶奶。
而爷爷跟奶奶两地相隔的那些年里,始终支持着妻子的事业,努力学习藏语,寄给妻子的信件里,全是一行行娴熟工整的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