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莫名觉得有些鼻酸。
“吃过了,谈警官你呢?”
谈靳楚手边的泡面桶包装都没拆开,他正坐在电脑前,对着那段动画短片一帧一帧地查看。
“还没,待会儿跟同事一起吃。”
一起聚众吃泡面。
祁妙知道他眼下非常非常忙,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不知道先说哪句才算要紧。
索性谈靳楚懂她心中所想,放下鼠标,轻声道:
“妙妙,过两天我就去医院,到时候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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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靳楚说的地方,是A市东郊的一片公墓陵园。
祁妙在见到来接她的沈芝兰沈法医后,才反应过来,今天是6月23日。
是谈老前辈的生日,也是谈靳楚姐弟俩去探望爷爷的日子。
那位看似消瘦的女法医,力气出乎意料的大。
她稳稳地抱起祁妙,把她这个瘸腿的病患放到了副驾上。
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夏天到了,是薰衣草香的驱蚊花露水。
谈靳楚负责开车。
见了她就问:“妙妙,你喜欢吃草莓味的奶油蛋糕吗?”
回过头一看,原来后面还放着一提双层的大蛋糕,盛放在精致的盒子中。
沈芝兰一路抱在怀里,到了陵园,才拎着下车。
谈靳楚把折叠轮椅搬出来,推着祁妙沿石板小路往里走。
公墓一点儿也不阴森森,今天晴得特别好,由于刚在车里吹过空调,太阳一晒,更感觉浑身暖融融的。
三人很快就到了谈老前辈的墓前。
这里干净整洁,还摆放着许多花束,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或许是谈老前辈的学生,或许是他帮助过的普通人。
如他视频中的遗言所愿,墓前热热闹闹的,石碑周围的小花小草都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沈芝兰上前两步,简单地打扫了一下灰尘,转身翻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碎花格子布,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然后把她拎来的双层草莓奶油蛋糕摆好,接着还有两盒糕点、一壶花茶、几包零食。
瞧着这架势,不像是来祭拜的,反倒像是来野炊的。
谈靳楚笑着跟她解释:
“爷爷他就喜欢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不许我们来看他的时候,还苦大仇深地丧着脸。”
他也不认为自己的碑前是什么肃穆的地方,来扫墓的孩子们嬉笑打闹、跑着跳着放风筝的画面,才是他真正乐于见到的。
辛辛苦苦当了一辈子的刑警,到头来,不就是为了守护他们的笑声吗?
沈芝兰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平日里操刀解剖的手,此时此刻在切奶油蛋糕。
一边切了装进盘子,一边对着石碑道:
“爷爷,瞧瞧今年订的蛋糕大不大?我们俩今年呀,带了位小朋友来看你了。”
“但你也别嫌往年的蛋糕小,反正都是我跟靳楚分着吃,我们俩你也知道,都不好甜口儿,要是吃不完,那不就浪费了吗?”
蛋糕切好,沈芝兰先在碑前放了一块儿。
第二块儿则被递给了坐着轮椅的小姑娘。
祁妙有些拘谨,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谈靳楚,不敢接过。
年轻的男警身着便装,干净简单的白T,配了条浅蓝牛仔裤,丝毫不显沉闷。
他说:“尝尝吧,我爷爷生前最喜欢吃这家的蛋糕。”
祁妙这才双手端过,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尝了一口。
奶味香浓,却不甜腻。
沈芝兰低头继续切蛋糕,回忆起了什么,唇角不自觉弯起了一点弧度。
“我们以前为了老爷子的身体健康着想,总盯着他,不准他有事没事就往老街口那边跑,生怕他克制不住,吃多了甜食。”
“这家店就在老街口那边,干了十几年了,生意特别好。一零年那会儿遭过一次抢劫,结果啊,恰巧撞到他跟前,被他给逮了个正着。”
“那时我们才知道,千叮咛万嘱咐,得,又被老爷子偷偷跑到蛋糕店里去了。”
祁妙安安静静聆听,小口抿着奶油,再看向手中的蛋糕时,不由得怔愣了几秒。
她觉得,这一定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草莓蛋糕了。
而爱吃这么好吃的蛋糕的老前辈,也一定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三人围在石碑前,吃饱喝足后,沈芝兰推着祁妙的轮椅,要带她去散散步,消消食。
“剩下的东西就让你谈警官收拾吧。”
说是这么说,但祁妙知道,沈法医是为了给谈靳楚一个可以跟爷爷独处的机会。
轮椅在平坦的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混合在陵园的蝉鸣阵阵和树叶沙沙里,和谐又宁静。
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立在石碑前,垂着头,手中端着最后一块儿草莓蛋糕。
他会跟自己的爷爷说些什么呢?
是倾诉思念,还是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
再或者,是要告诉爷爷,他即将乘船上岛,踏上一条凶险万分的不归路,去寻觅困扰他多年的真相?
祁妙的心底忽然隐隐有了一种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