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用膳之际,沈宗度告知沈青黛,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必等他一同用晚膳。
沈青黛心知,周方展是圣上心腹,他们怀疑之事,虽无实证,只怕以周方展的性子,定不会对圣上有所隐瞒。
她倒也不用担心打草惊蛇,毕竟临近年中,朝廷对官员上下审查一番,只要不是太明显,也在情理之中。
沈青黛明知故问:“兄长近日公务竟如此繁忙?”
沈宗度果道:“临近年中,朝廷对各部事务审查,本就是惯例,会较平时忙些。”
提到公务,他突然想起前几日的案子,忍不住问道:“前些日子,钟家小姐出了事,不知妹妹有没听说?”
沈青黛筷子停了一下:“落香姐姐同她是闺中密友,我自然略有耳闻。这位钟小姐,也太惨了些。”
沈宗度叹道:“红颜薄命,果是如此。”
他接着道:“不过,我看了中亭司提交上来的结案陈词,是她无意中被绑架才引起的,后面这些糟心事。谁能想到天子脚下,竟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妹妹往后出行,需翠芜随身跟着才是。”
翠芜一拍胸膛:“公子放心,有我在,保管不让人近小姐身。”
沈宗度笑笑,看了看沈青黛:“中亭司那个司直,说起来和你还真有些缘分。”
沈青黛脸色一僵硬,没有提前起好名字,真的是个坑啊。
沈宗度并未察觉:“他和你的名字挺像,叫沈青。这个名字亲切,我倒是对他很有兴趣。”
沈青黛摸着额头笑了笑:“是挺亲切的。”
用过晚膳回房,沈青黛拉着翠芜,讲明她明日要去牛山村,晚上无法回来之事。
翠芜一听,果然跳了起来:“小姐上次晚归,就险些丢了性命,这次居然要彻夜不归,若是出了事,我要如何向庄主和公子交待?不行,我不答应。”
沈青黛温声细语:“牛山村是个重要线索,我一定要去。你想想那些姑娘,想想她们受过的罪,你甘心吗?”
翠芜果断地摇摇头。
沈青黛继续温言道:“她们受过的罪,不能白受,总要有人替她们讨回公道。你想不想,出份力?”
翠芜义正词严:“想。”
沈青黛点头:“这就对了,眼下,我就要去查探,只要你在后方守好,就是最大的帮忙。”
“我们已经封锁了消息,留行门不知我们已经查到蛊毒之事。我们这次名面上只是去散心,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留行门刚出了这样的事,躲风头都来不及,不会主动找上门的。”
翠芜终是不放心,连夜收拾了金丝软甲出来,又备上一张改装过、便于操作的小型神机弩,还有前阵子研制的百花针,这才安心睡去。
不觉五月天,出了府门,便闻到空中飘散着清甜的槐花香。
街头巷尾处一串串莹白高高挂起,如雪堆枝头,晨风摇曳中,碎玉般纷落,飘入碧波春池,晃动着一池旧梦。
早年还未回忠勤伯府时,她便与娘亲生活在庄子上。
一开始,她们在乡下的日子是有点清贫。
那时娘亲忙着带领大伙纺织、种植草药,她没人约束缺乏乐得逍遥,整日在乡野间游荡,泥塘里打滚,到处惹是生非。
慢慢地,大伙在娘亲的帮助下有了钱,生活得到改善,对她母亲日益敬重,所以尽管她偶尔有些小霸王行径,大伙也很是宽容。
时间一久,就养成了她肆意妄为的性子。
母亲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来怕引起父亲的注意,便找了个可靠之人,将生意托付他,之后抽身离去。
放下生意的母亲,便亲自教起了她,倒也不逼她学女红,读女戒之流,而是教她读男子才读的四书五经,学习一些经商之道。
可她总是贪玩,有次,为了躲避功课,她便爬到门前的槐树上。
她看着娘亲怒气冲冲地提着棍子等在下面,得意地在树上做着鬼脸。
娘亲更气了,跑到隔壁,搬来梯子,抓住她下来便是一顿打。
打完之后,娘亲就会后悔了,坐在床边不停落泪。
晚饭的时候,娘亲特意给了做了她最爱的槐花饭。
清香的槐花拌着白面蒸熟,上面撒了盐巴、辣椒、芝麻,热油一滚,便是一道绝无仅有的美味。
她吃完一抹嘴,看着娘亲傻笑,也就忘了疼……
“到了。”车夫停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忍不住提醒。
沈青黛这才回过神,缓缓下了马车。
才下马车,便见赵令询微仰着头,对着路边的槐树发呆,槐花落在肩头,却浑然未觉。
沈青黛走上前,捏起他肩上的槐花:“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赵令询转头笑了笑:“槐花,味道很不错。”
沈青黛微微一愣,堂堂肃王府世子,也吃过槐花这么朴实的东西。
“肃王府还做这些吃食呢?”
赵令询摇头,嘴角挂着笑意:“不是,是一个小姑娘,她教我吃的。”
沈青黛心中莫名一紧。
若是施净这样说,她绝对会打趣几句,可到了赵令询这里,她就是张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