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双眼开始有些涣散:“好,玉郎,那你再帮帮我……帮我医治好王安若的眼睛……”
玉郎瞪大双眼,大声喊道:“烟儿,不要……”
“啊!”的一声惨叫,烟儿已经满脸是血,眼睛处赫然变成了两个血窟窿。
“原来……这就是瞎子的世界啊,一点都不……好玩……”
眼前明明是一片虚无,她却仿佛又看到了王安若。
那时她假装躲避追赶,溜到他的车内。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他笑起来,像是冬日里的暖阳。
他没有问她从哪来,为何会躲进他的马车内,更没有责怪她的鲁莽。他只是笑着,给她递了一块糕点。
他柔声说:“小姑娘,不要怕,坏人已经跑了。”
烟儿嘴角挂着微笑,头一歪,像一只失去力气的蝴蝶,静静地倒在花丛中,放在桌上的手中,依旧紧紧地攥着两只血淋淋的眼睛。
屋外寥寥清荷孤寂独立,池内平静无波,一方天地静静映在澄塘内。倏忽,一只红鲤穿荷而过,泛起涟漪不绝。
***
沈青黛答应烟儿,要替她保守身份,是因为她知道,留行门这么多年都未曾被官府抓住把柄,其行事必定十分谨慎。
若是知晓烟儿暴露了身份,那牛山村,很可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而和她走得近的那些人,恐有性命之忧。
在向外透露案子已探破之前,她特意让人以十分隐秘的方式,帮烟儿制造了一个假身份。
沈青黛他们破案的消息,很快在牛山村传了个遍。
村民得知,杀害陈奉一家的竟是烟儿,都很奇怪,一个小姑娘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
很快,他们便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烟儿之前是个跑杂耍的,会些拳脚功夫。
他们破案的热度仅仅维持了不到半日,便被新的消息吸引了去。
贵哥为庆祝案子探破,牛山村终于迎来平静,准备明日在村内大设酒席。
秀姐儿听闻烟儿出事,哭得撕心裂肺。乍闻贵哥却在此时办起了宴席,气得与他争吵了起来,两人闹了好一阵。
玉郎遵循烟儿的遗愿,替王安若换了眼睛后,失魂落魄地离开。
卢郎中和慧娘还未下葬,烟儿自尽而亡,王安若又方换了眼睛,身边无人照看,沈青黛三人便决定多留一日。
临近黄昏之际,常安回来了。
他一回到院内,便怒气冲冲地嚷嚷着:“烟儿那个死丫头在哪?她竟然趁我不备,把我推到了河里。我被冲到了下游,走了一天才回来。让她出来,我不打死……”
沈青黛轻叹一声:“她已经死了。”
常安举起的双手缓缓落下:“你说什么,烟儿她死了?”
沈青黛没有回他,而是道:“王安若换了眼,就在屋内,你去看看吧。”
常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换了眼,什么意思?”
沈青黛缓缓道:“是烟儿的眼。”
***
王安若醒来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时隔数年,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世间的色彩。
常安就守在一旁,一见他醒来,忙上前去扶。
王安若抓住常安满是老茧的手,颤声问道:“常安,是你吗?”
常安慌忙回道:“公子,是我,我回来了。”
王安若欣喜道:“太好了,你没死。”
常安看了看王安若的双眼,方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王安若见他不再言语,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双眼,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疯狂地冲了出去,边走便问:“烟儿呢,烟儿在哪?”
常安无奈,只得从后背将他敲晕。
***
一大早,沈青黛他们便起身,前去安葬卢郎中与慧娘。
荒草萋萋,两座坟茔相对而立,像极了一对恋人,默默注视着对方。
赵令询蹲下,烧了些纸钱,方才起身。
从坟地走出,沈青黛隐隐有些不安。
“赵令询,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似乎还有其他人?”
赵令询回头看了一眼,平淡道:“走吧,你想多了。”
沈青黛摸摸头:“看来是我这些日子太紧张了,等回去,我非要告假两日。”
施净一听:“可拉到吧,你一告假,准出事。”
沈青黛一个拳头捶过去:“你个乌鸦嘴。”
赵令询默默走在两人身后,直到离坟地越来越远,他才缓缓回身,对着晃动的荒草丛点了点头。
草丛中,瘸腿老人缓缓起身,朝着卢郎中的墓地走去。
***
临行前,里长与贵哥前来相送。
贵哥一再挽留,希望他们能留下吃了酒席再出发,沈青黛婉言相拒。
几人正寒暄着,就见玉郎神情稍稍恢复,手里拿着几张纸,走了过来。
“爹,贵哥,师傅的画像已经好了。”
沈青黛好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里长展开画像道:“这两年,卢郎中为村子里做了这么多,我们……大伙都觉得有愧于他。这不贵哥提议,借由这次宴席,以抚卢郎中之灵。所以,我们寻了镇上的画师,画了一副卢郎中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