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若放回衣服的手明显地停顿在了半空中没有动，视线一沉，却也是并未看向水沐清，沉寂了良久，余光渐渐涣散开来，而后转过，看向了水沐清：“你知不知道，若是一旦有人发现，你是绝对的死路一条？”
“……我知道”
又是良久的沉寂，水沐清的视线略略抬起，眸中泛着水光。
易若的个头比水沐清高出一些，此刻看着水沐清那双带着哀求的目光，心头终是被狠狠扯动了一瞬，一把将手中还有小半衣服的包裹推回了水沐清的手中，头也不回，大步离去：“只许带走一件。”
水沐清的眸子垂下，看着易若推回自己手中的包裹，眼泪霎时就落了下来，隐入了包裹的棉布中，消散不见。
“谢谢……”
水沐清死死的抱着那包裹，身子渐渐缩了起来，口中喃喃一般落下了两个字，谢谢。
易若的步子在听到那声谢谢时，正正巧走到了门口的位置，脚步猛地一顿，眸光闪烁了一瞬，再无停留，大步离开。
水沐清想带走的，正是那件红色的妖娆衣裙。
从屋内走出来，莫名地，易若的心头堵得厉害，大步往外走去，总之，此刻的她不想待在这三水殿了。
“易若姑娘……”
便是易若的脚步已是迈出了三水殿门的一瞬，一道极为细微的声音叫住了她。
步子一停，易若回身，已是看见了纤儿的做礼的身形。
眸子看了一眼紧闭着门的主殿，易若平息下自己的心绪，步子一转向着侧殿而去，口中沉沉低声道：“过来吧。”
纤儿的手紧紧地搅在了一起，浑身都透着说不出的紧张，重重咽了咽口水，跟上了易若。
她作为除了易若之外这三水殿中唯一一个宫女，自是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而今日，便是那最后一日了，她不过一介女子，自是心头惶惶，紧张不已。
侧殿内并未燃暖炉，两人刚进去，便觉得一股同外头白雪寒意不同的阴凉之意扑面而来。
纤儿只觉得自己唇角口燥，反身将门关上，这才走到了坐着的易若面前，乖乖地站好：“易若姑娘……”
女子站在她的面前，只开口的四个字，易若便感觉出了她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紧张之意。
微微勾起一个笑，易若扬了扬手：“坐吧，别拘谨。”
听了易若的话，纤儿却是更为紧张了。却还是听从易若的吩咐，在易若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要做的事，可是都记住了？”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易若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些，带着笑意询问出口，她怎么会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今日是要替水沐清去死的，她还能询问出这样的问题，心头多多少少是有些愧疚的。
“纤儿……纤儿都记住了……”
纤儿的头深深垂着，袖中的手死死地搅在一起，口中的话依旧紧张。
“都记住了自是最好，今日，你便不要再出殿了。”停顿了片刻，易若的眸光闪过一丝波动，“你放心，你妹妹我们自是会照顾好。”
当初之所以选中这个纤儿作为水沐清的替代，一是因为她的形体和水沐清很是相似，若是打扮一番，从背影看别无二致。二便是，这个纤儿，宫外还有一个让她分外牵挂的同胞妹妹。
一听易若提到了自己的妹妹，纤儿的头瞬时抬了起来，希切的目光看向了易若，说话也是有些慌乱了起来：“易若姑娘……我妹妹她……就拜托易若姑娘多照顾……”
“你放心，当初允诺的那些，我们定当都会做到。你妹妹会健健康康长大，也会给她寻一个富贵人家嫁过去。这些，我都记得的。”
易若的手微微抬起，拍了拍纤儿那僵硬的手背，口中的话语尽力温和。
纤儿的头不断地点着，口中还是有些慌乱：“那就好……那就好……谢谢易若姑娘……谢谢易若姑娘……”
原本，她会叫住易若姑娘，便是想再确认一遍自己离开后，自己妹妹的事情。而替水沐清死，也是她在听到那些报酬后自愿答应的，她真的，想护好自己的妹妹。
“谢谢易若姑娘。”猛地一个起身，纤儿的身子瞬时跪了下去，冲着易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易若的眸子里滑过一丝波澜，站起身，弯下腰，出手将纤儿扶了起来，却是在纤儿抬头的瞬间，发觉她早已是泪流满面。
心头再次重重被撕扯，易若神色几番变化，却终是沉寂了下来，出口的声音染上了连她自己都未发觉的颤抖：“若是……后悔，便不做了。”
易若当然知晓若是今日计划未实施，王爷那处的责罚她定是逃脱不掉，可是此刻，看着默默哭成泪人一般的女子，她的心头，怎会没有触动。
深深地抽泣了一声，纤儿却是脱开了易若扶着她的手，虽泪眼婆娑，但其中坚定的光更为明显：“纤儿愿意……只要能让妹妹过上好日子……纤儿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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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最后一夜
深吸了一口气，易若深深地看了纤儿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积压了大片的话语，却是在出口的一瞬全部压下，看着女子依旧满眼泪水的模样，心头重重地颤一瞬，却是依旧什么话都未说出口。
纤儿泪眼婆娑，嘴角却是带着无奈的笑意，重重地又行了一礼：“易若姑娘，我今日可不可以用用那小厨房……做些我自己喜欢的饭菜……”
濒死之人，往往心绪却是更加安稳。
而纤儿，便是这样的人。
知晓自己是活着的最后一日，纤儿倒也是大胆了不少，虽然对着易若说话还是有着自己作为下人的一个本分，却还是提出了这样一个算作最后一个愿望的请求。
易若的神色深深地停顿了一瞬，看着再次垂下视线的纤儿，半晌，声音才沙哑着浅浅落下：“好。”
“多谢易若姑娘。”
纤儿的笑意越发浓郁，却又是越发酸涩，带着哭腔的声音落下这最后一句话，再次福了一身，转身，落寞而去。
易若的神色凝重不已，沉稳如她，便是今日这般关键的时刻，她的心头也是有了极为明显的触动。
吱呀一声，侧殿的门被打开。
纤儿的背影看着极为落寞，低声又重重地抽了一声，迈步准备出去。
“纤儿。”
看着女子就要离开，易若终是没有忍住心头的颤意，还是出口叫住了她。
纤儿的步子一顿，背对着易若抬起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而后才重重回身，笑着看向了易若：“易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深深吸了口气，易若少有的扬起了一丝笑意，声音也是鲜有的轻快了不少：“别怕，今晚我会陪着你。”
纤儿愣了片刻，旋即笑意浓郁了不少，心里头自是明白这是易若在安慰自己，心里却依旧格外温暖，重重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说话，眼中带着水光，却是依旧真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