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了……”
那老妪摇了摇头：“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近些日子着了风寒，莫要传给姑娘才是。”
“姑姑着了风寒？可要紧吗？”
落华听言，好一阵心酸：“我见您一人在这宫里待着，身旁也没个人伺候。若您有什么需要，大可与我说说。”
“小毛病……不碍事儿……”
落华听言，点了点头。
又瞧着老妪双手藏在身后，似是躲着什么东西，便问：“今日是除夕，她们可曾给姑姑送过吃食？”
老妪听言，脸色渐渐勾起了笑意：“送了送了！送了连个馒头！”
说罢，这才将身后躲着的东西拿了出来：“只是这馒头好是好，却又冰又硬。我年纪大了，牙齿不中用，愣是咬不动。
咳……咳咳……所以……所以这才冒昧来跟姑娘讨些热水，好泡软了吃。”
落华见老妪那缺了角的破碗里，此时正静静躺着两个又大又白的馒头。
馒头硬邦邦的，还布着些许晶莹的冰。
一颗心，立即便软成了烂泥。
她伸手将老妪拉了进来，笑道：“咱们虽在冷宫待着，可到底也是要过年的。如此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光吃两个冷馒头呢？
我这今日刚好熬了些猪蹄儿汤，您若不嫌弃，就留下与咱们一块儿吃吧。”
言毕，又道：“这汤熬的时辰不短，肉都烂了，最是适合您了。”
正文 第451章：冷宫老妪（3）
映月姑姑见此，忙把门关上，将老妪请到了桌子旁坐下：“姑姑，我们小主一片心意，您就留在这一块儿吃个年夜饭吧。”
说罢，便朝素香使了个眼色。
素香瞧见后，立即伸手将老妪的碗拿了过去，把馒头放至一旁，给老妪盛了满满一碗的肉汤。
而映月姑姑，则将火盆挪了过来，放到落华与老妪的脚下。
老妪见此，心中蓦然一暖。
双眸，竟渐渐染上了涟漪：“姑娘，你可真是好人啊。”
她被丢入这冷宫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里，这东暖阁和西暖阁的人，来了走，走了来。
却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人，像眼前这个姑娘一般善良。
虽说这姑娘来这已有一个多月，却从未与自个儿搭过话。可她这种不打扰，又不冷漠的性子，着实让人喜欢。
在这冷宫里啊，人人过得都不如意。
能将自己碗里的肉汤分她一碗的人，只怕这一辈子，只有眼前这姑娘一个了。
老妪用一双发颤的手，小心翼翼将自己的破碗端起，喝了一口热乎的肉汤。
那肉汤的滋味儿，从入口开始，便瞬间蔓延到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二十年了！
自打入了冷宫以来，她还是头一次喝到肉汤呢。
“怎么样？味道如何？”
落华瞧着老妪眼中的泪水，心疼开口：“您尝尝那猪蹄儿，熬得可烂了。入口即化，您定会喜欢。”
“托姑娘的福……”
老妪笑了笑，欣慰极了：“二十年来，头一次尝到了肉腥味儿。这太久没吃过如此好的东西，都险些忘了它的滋味儿。”
二十年！
她竟在冷宫里，待了整整二十年！
落华忍着心中的惊，笑道：“好吃就多吃些，锅里还有呢。待您喝完了这碗汤，再让素香给您盛碗米饭，咱们慢慢吃。”
说罢，便又给老妪夹了一块猪蹄儿：“我本以为这猪蹄儿啊，本是该拿花生炖着才好吃。可掌事姑姑那头说，如今只有萝卜。
我们无法，想着这个季节多吃萝卜也是极好的，于是便用萝卜一起熬着。没曾想，味道儿也不差。”
“是……这萝卜，又鲜又甜，不错！不错！”
老妪一边儿流着泪，一边儿朝着落华道：“不过孩子啊，这冷宫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你们三人度日不比我一人。以后若是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可得紧着些花，切莫浪费。
以免……以免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没得好处让人来给你诊脉。吃食这一块，这要能吃，差一些也没关系。但身子要是出了毛病没得医治，可是会送命的。”
说罢，许是觉得今日自己话有些多了，便又道：“姑娘，我说这番话没别的意思。只是瞧着你们进来以后，处处讲究。作为过来人，给你们提个醒。
这人啊，这要活着，便有希望。若一旦丢了性命，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们瞧瞧我啊，平日里可是什么都吃的。只要能让我活下去，她们给什么我便吃什么。
因为啊，我要活着！只有活着，我才能有机会儿，看到我的儿子啊。”
正文 第452章：我不过是个奶娘
言毕，又笑了笑：“不过今日过年，是该吃顿好的。你们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喝了你们的肉汤，竟还如此多话，真是不讨喜。”
“哪里？”
落华听着老妪的这番劝告，心中暖暖的：“姑姑说的都是大实话，我谢姑姑还来不及呢。”
原来，这姑姑不是天生如此淡然。
她的骨子里，到底还是隐藏着热心肠。
“是啊姑姑，您的这一番话，不仅是小主，便是奴婢等人，也都会铭记于心。”
映月姑姑看了一眼落华，又朝着老妪道：“冷宫的日子，到底不比外头。更何况，咱们这辈子能不能出去，还说不准呢。
只是……姑姑有所不知。我们小主十月那会儿，才生下了一位皇子。搬到冷宫来时，小主的月子还没坐完呢。
奴婢等人之所以‘讲究’，不过是为了能将小主的身子调养好，以免落下了病根。”
“什……什么？”
老妪听了这一番话，不禁将手中的破碗放下：“姑娘，你前一阵子，才为当今皇上生下了一个皇子？”
落华听言，稍稍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怎……怎么会？”老妪惊愕万分：“自古以来，母凭子贵。姑娘既是皇上的妃嫔，又为皇上诞下了子嗣。怎的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
“姑姑……宫里头……来来回回不就那么一回事儿吗？没什么可说的。”
落华原本是为了让这老妪放宽心，好好喝汤，这才与她闲聊了几句。没想到到了最后，竟变成了这老妪反过来关心她了。
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问：“倒是您，怎么会被关在冷宫里整整二十年？
方才我听您说，您努力活着，是为了等您的儿子。不知……您的儿子是哪位亲王？”
“啊……”老妪见落华如此问她，一双眸子格外迷离：“说起来，也不算儿子，只是我将他当成亲生儿子般对待罢了。而我啊……也不是这宫里的主子，不过是个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