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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_若兰之华【完结+番外】(120)

  说罢,他抓起酒坛,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大口酒。

  子彦索性挨着九辰,坐在他旁边的空地上,微微扬头,抿了一小口,细品慢尝这酒中滋味。

  九辰见状撇嘴:“这样喝,也太不尽兴。”

  子彦只是一笑:“依殿下看,怎样才算尽兴?”

  “自然是「纵马长歌,醉梦山河」。”九辰掂了掂手中酒坛,扬眉道:“这点酒,只够润喉而已。”

  “还有,今夜,你不许再称我为「殿下」。”

  九辰满意的发表完自己的意见,继续咕咚咕咚的灌起酒来。

  子彦没有回答,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替旁边的少年将颊上散落的几缕黑发拨到耳后。

  脸上痒痒的不适感顿时消失,九辰偏过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子彦,忽问:“明日,你是不是又要去见西陵韶华?”

  子彦一怔,却目色如常,点了点头。

  “等打完兵器,我和你一起去。说不准,他们和父王一样,要验你的血脉。”

  “好。”

  许久,那白衣少年浅笑应下。

  子彦冲静的眸间微起波澜,他感受着舌尖甘烈泛苦的滋味,缓缓仰首,望着空中那轮皎皎凉月,思绪翻飞。

  这一夜,兰台之上,一黑一白两个少年,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坐一卧,喝光了手里的一坛烈酒,直至月上中天。

  他们都没看到,一袭青衣,隐在殿檐之上,袖中长剑如泓,始终注视着他们。

  两人酒尽时,那青衣人的目光,最终却是落在了那容色如雪如玉的白衣少年身上。

  他认真而专注的扫过那白衣少年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从五官到身量,从背影到侧颜,似在寻找什么,神色紧张而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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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凤神之血

  栖霞宫,阴郁气息笼罩着整个内殿,宫人们从内到外瑟瑟跪了满地。

  湘妃躺于绯色纱帐之中,面墙而卧,神色痛苦。

  巫王侧颜冰冷,沉眉立在帐外,墨眸深处,一股戾气汹涌翻滚。

  面对君王震怒与质问,最终,还是白芷斗胆抬首,红着眼回禀:“昨夜回宫后,娘娘就突然心口疼痛。奴婢们本欲请医官过来,娘娘却说无妨,怕消息传出去,惊扰王上休息。谁知,今日午后,娘娘浑身上下都开始窜着疼,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巫王脸沉得似要滴出水来,负手于帐前踱了两步,忍不住转身,神色紧张不安的问正跪地诊脉的景衡:“怎么样?湘妃可有大碍?”

  景衡忙垂首答道:“娘娘脉象紊乱,忽虚忽实,忽弦忽洪,只怕,是风邪入体之兆。”

  巫王皱眉,又命其余几名资质较深的医官上前诊脉,所诊结果皆是风邪入体、原因难辨。医官们聚在一起商量了半晌对策,最后,都表示必须做进一步观察,才可确认发病缘由、辩证开方。

  巫王最看不惯这些推诿之辞,便将目光投向景衡,景衡认命般叹了口气,惭愧点头。

  连景衡都束手无策,必是真遇到怪症了。

  巫王神色顿时郁郁起来,烦躁的扫视一圈,正待发火,湘妃忽然挣扎起身,掀起纱帐一角,露出惨白玉容,冷声道:“王上不必费心了。这是臣妾从娘胎里带的病根,本就药石无灵。”

  “幼时,臣妾外出玩耍,不慎发病,幸被一游方僧人所救。那僧人说,臣妾天生福薄,命犯火厄,须日日进露水于观音佛像前,方可保住寿数。归家后,臣妾依言而行,果然没再犯过病。可是,入宫以来,臣妾便荒废了此事,再无去佛前进过一滴露水,这一遭犯病,只怕,是观音大士降罪来了。”说罢,她便攥紧纱帐,剧烈的咳了起来。

  巫王踢开两名宫人,猛地掀帐,心疼不已的湘妃揽在怀里,满目愧疚:“都是孤考虑不周,害你如此。孤立刻命人去采集露水,供于观音像前。”

  湘妃却摇首,玉容之上,透着看透生死的通达:“且不论,此事,须臣妾亲为,他人断不可代劳。那观音像,须是金身才行,铸成至少要半月。宫里尚俭,最忌浪费金银,哪里有现成的金身观音呢?”

  说到此处,她惨然一笑:“臣妾福薄,只怕,这一世无缘相伴王上了。”

  “不许胡说。”巫王更紧的揽住怀中女子,叹道:“孤知你素来刚烈,可世间事,不试试,怎能轻言放弃。这宫里虽没有现成的金身观音,可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

  湘妃眸间终于绽出一缕光彩:“何处?”

  “南山寺。先王曾铸观音金身于大雄宝殿。”

  巫王若有所思,缓缓道。

  湘妃惊得咳了起来,道:“听说,南山寺乃国寺,专镇四方妖邪鬼魅。臣妾出身卑贱,以蒲柳之躯侍君,已被垢为祸水,岂有资格入国寺祭拜?”

  揽着她的宽厚手掌立刻紧了一紧,湘妃仰起头,只见那向来俊朗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竟轻勾起唇角,刀锋剑刻的眉峰晕着一团柔和,道:“上天垂怜,让孤得遇佳人,便是娥皇女英,又如何与之相比?别说区区南山寺,就是云宫天阙,孤也陪你去闯。”

  “谢王上。”

  湘妃紧捂着心口,黛眉颦起,偎入巫王怀中,颊上泛起一抹淡柔模糊的笑。

  酒尽,已近子时,寒月悬于中天,流彻而下,照得整个兰台如积水般空明。

  子彦轻整雪衣,眉如浅墨,静立在日晷之旁,目视沉沉夜空,似有所触。

  南山寺夜半钟声遥遥传来,沉重悠远,回荡在天地之间,打断了他翻飞的思绪。

  子彦轻闭双目,扣了扣袖中玉箫,一道黑影立刻从暗处现身,伏地听命。

  “世子有伤,你暗中跟随保护,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阁主。”

  离开兰台,子彦一路缓行,绕至芷芜苑后门时,才突然停步,垂眉淡淡道:“阁下既不肯离去,何不现身一见?”

  一道青影,轻如飞羽般落下,袖中剑气凛然。

  数名影子,立刻将他团团围住,正待动手,子彦却素袖一挥,浅声吩咐:“都退下。”

  他声音清润温缓,却自有不容违逆的力量,影子们皆恭敬领命,一瞬消失。

  离恨天微有动容,隔着昏黄宫灯,细细打量起子彦眉目。

  子彦不惊不动,任他看遍,才礼貌一笑,问:“阁下一路相随,却并无恶意,不知,是哪一路客人,有何赐教?”

  离恨天恍若未闻,自顾叹道:“你不似你的母亲,更似巫启。”

  “是么?”

  子彦抬目,隔墙望着芷芜苑内那一缕明亮,许久,道:“听阁下口音,并不似楚人。”

  离恨天傲然负袖,略有不屑:“我只是你母亲的故人,与楚人何关?”

  子彦轻笑,眸底纯净温善:“青衣落拓,一剑惊虹。若在下所料不差,阁下便是剑挑九州的西楚第一剑客――离恨天。离侠既为楚王卖命,怎能说与楚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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