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言无可无不可,她与杜婉词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自觉,二人只见没有什么好说的,除开昨个小黑娃的事是误会,中间还有九年,九年,即便她大度一点,算作还孩童之间的欺辱。
她和杜婉词之间,还隔着赵萱儿与小小娘。
二人到了书院门口,紫云和翠微各站一边在候着,见到二人一起出来,两个女使都讶异了一下。
杜恒言道:“今个你们两个一道回去,我和婉婉一道走。”
紫云听了这话,却有些不放心,上前一步,防备地看了一眼杜婉词,嘴唇微动,却终在自家主子有些严厉的眼神下,应了一声:“是!”接过自家主子的书箧,退后了几步。
杜恒言侧首看了一眼杜婉词,淡道:“边走边说吧!”率先迈开了步子。
“阿言,昨天的事,与我无关!”杜婉词不知道如何开口,浅浅地解释了一句阿宝的事儿。
杜恒言点头,“那我打你一巴掌,你为何不反抗?”昨个她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和杜婉词开打的准备,可是她一句话也没有。
杜婉词默了一会,低声道:“我没反应过来!”
杜恒言:……所以今天是来算账的?
两人一路沉默到朱雀门,门墙沿边的表柱里,小贩在叫卖着各色饭食汤水,杜恒言见一小贩前头摆着七八个梅红匣儿,里头盛贮着咸菜、辣瓜旋儿、杏片、香糖果子、金丝党梅、香枨元。
杜恒言掏了十五文买了一包香枨元。
分了一枚给杜婉词,杜婉词迟疑了一下,手接了过来,见杜恒言看着,皱着眉头,放到了口里。
淡淡地香甜味儿,比家中吃的竟也不差,淡道:“阿言,家中有许多蜜饯果脯,你为何总喜欢在外头买这些?”顿了一下,怕杜恒言误会,又添了句:“这些东西,不知道经了几手,怕是不干净。”
杜婉词是好意提醒,杜恒言默默点头,收了枨元儿,准备回头再吃。
她和杜婉词,虽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可是杜婉词却是真的按照贵女的标准教养长大的,赵萱儿为她请的女夫子□□年间也有十来个了,个个都是享誉盛名的才女,或者是从宫里要过来的有资历的老嬷嬷。
除开装点门面的琴棋书画,她知道,赵萱儿早在去年,便开始慢慢地教杜婉词主持中馈,家里的庶务,也教了她一些。
她混在阿翁阿婆跟前,识些字,进了学堂,才额外学了些音律和书画,骨子里仍是上一辈子市井小民的作派。
杜婉词见杜恒言果真听了她的,不吃了,心微微宽些,二人上了汴河大街,杜婉词眼看着再过一个弯便到甜水巷子了,停了步,侧身过来看着杜恒言:“阿言,我不想嫁给太子,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杜婉词一气儿说完,清亮的瑞凤眼,便红了一圈,静静地看着杜恒言。
第36第
杜恒言瞬地瞪大了眼, 咬着枨元儿的牙一时忘了动,太子妃?
望着杜婉词红着的眼,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真实, 她也曾听闻杜婉词或许是太子妃的风声, 但是此次官家并没有下旨,难道是已经内定下来了?
杜婉词嫁于太子, 如果是肃王府和官家共同默认的事,杜恒言自觉无力撼动, 或者说, 这个忙, 她并不想搭手。
对于肃王府,杜恒言是等着他崩的。
对上杜婉词期待的眼,淡道:“这事, 婉婉心里是怎般考虑的?”
杜婉词低头轻语道:“我不愿意,可是娘和王府阿翁阿婆执意要我嫁!”
“哦,大赵国再没有比太子还好的儿郎,婉婉和他又是自幼的情分, 婉婉为何不愿意?”杜恒言倒好奇起来,杜婉词何至于走投无路来找她?
杜婉词一时呐呐,自个对宪哥哥的心思,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和阿言闹了这许多年得矛盾,若是阿言不帮她守住秘密,将此事传出去, 官家、肃王府都会大怒,便是娘,到时候也会为难。
杜婉词面上有了几分烦乱,微微抿了嘴。
杜恒言心里不由自嘲,婉婉不过就想借助她度过眼前的难关,她还险些以为,这姑娘是要自此以后和她化干戈为玉帛呢。
厘清杜婉词的态度,杜恒言悠悠地塞了一颗香枨元儿到嘴里,许是在现代看多了言情中的恩怨情仇,杜恒言对杜婉词不愿意嫁给太子一事,并不怎样体谅和关切。
赵萱儿和杜婉词明明是杜府的女眷,却处处以王府郡主与外孙女的身份在外示人,一意靠近肃王府,处处以维护肃王府的利益为自个的切身之事,比如杜婉词在书院中疏远伯父下属武大人的女儿,和陈语冰、薛清漪之流成了一派。
如果,杜婉词真的嫁给了太子,太子的后院可就热闹了,昔日的一众小姊妹,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到在书院中的姊妹情深。
肃王府有自己的前程考虑,相比较于肃王府自个的大业,这外孙女的姻缘做筹码也没有什么不可的。
“婉婉,姻缘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伯父、伯母自来疼你,你若和她们说不愿意,她们定不会勉强你的,除非……”
杜恒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杜婉词一听杜恒言开口,就知道她说的是托词,可是还是忍不住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官家赐婚,伯父、伯母定不敢违抗的!”杜恒言说着,面上蓦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了几分冷意。
她和杜婉词之间,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站在对立面,赵萱儿害死了小小娘,她和赵萱儿之间的仇恨,即便杜婉词不主动干涉,也必会有牵连。
所以从一开始,杜婉词防备、抹黑她,她也不在意,她和杜婉词之间不需要姐妹情深。
她说的无意一般,可是杜婉词还是听出了杜恒言对自个爹、娘当初被赐婚一事的嘲讽,怔怔地望着阿言,她们的娘是仇人,她怎么会妄想阿言会帮她呢?
杜婉词默然不语,胡乱地点点头,越过杜恒言,自个先走了。
杜恒言又扒拉了两颗香枨元子到嘴里,望着杜婉词失落、颓丧的背影,她此刻竟觉得有些庆幸,庆幸杜婉词自幼和她不睦,自幼帮着赵萱儿,不然,这时候,她会不会狠下心来说这么一番话?
杜恒言回到杜府,直接去了姬二娘的小跨院,小胖墩和小黑娃留在了嘉熙堂还没回来,姬二娘一人坐在屋里头绣着花,墨采来报言小娘子过来了,面上立即显出了喜色,放下绣活儿,起身出门来迎杜恒言。
一见杜恒言,便笑道:“阿言,我这里正留着几支新鲜的珠花,准备一会让朱砂给你送过去呢。”
说着,让朱砂去里屋将珠花拿出来。
用一个紫檀嵌百宝的匣子端了出来,拿给杜恒言看,姬二娘柔声笑道:“这两支金海棠珠花步摇、双凤衔珠金翅步摇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赏的,说是今个杨淑仪也在,也一并赏了两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
杜恒言听到杨淑仪不由顿了一下,仔细拿起珠花来看,幸好这两支是正常的,没有镂空,这才安下心来对姬二娘道:“二娘,我用不了这许多,给我两支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