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教授觉得这项构想很成熟,实验难度较低,所以转手交给了自己一个刚入门的弟子,也就是施棣。
算起来,申宸第一次发觉事情不太对,就是在和施棣的交接过程中。
那时施棣两眼放光:“师姐真是人才啊,你怎么想到的?”
申宸还不太习惯和教授以外的人交流,尤其是这样自来熟的。
她退了半步,别别扭扭道:“就闲的时候随便搞搞。”
“这么大的项目就给我了?”
申宸没明白这算什么大项目:“教授让我转交给你。”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收下了。”施棣看着手上的稿纸喜道,“想不到师姐年纪虽然小,但做起事儿来胆子是真大。”
申宸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施棣一边翻看一边道,“这种罔顾人伦的研究,你能想到也就算了,竟然还真深入构想了打算付诸实施,你也是够坏的。”
“罔顾人伦?”申宸更加疑惑了,“这只是为了实验方便而已。能把各种信息素储存起来的话,就可以随时取用了。”
“师姐,你是装的还是认真的啊,都来这儿了没必要摆出一副大善人的架势吧。”施棣笑嘻嘻的,“想跟信息素打交道的,哪个不是狂人。不如爽快点儿,有什么说什么呗。”
申宸还是那副样子:“可我真的……”
“好啦,谨慎点也是对的。”施棣跟她挥挥手,“不多说了,我先去看看这份手稿——师姐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好事,记得还找我啊。”
*
实验室的其他研究员,大概都是25岁上下的年纪,施棣还算年轻的,当年22岁。
申宸渐渐意识到了自己和他们的不同。
就是,他们似乎比她更加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申宸所谓的聪明很大程度上只局限于学术方面。她少小离家,很多事情没有人教,光是照顾自己都是慢慢摸索的。她为了消除信息素来到这里,又在教授的劝说下投入了另一场研究——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为教授说了,只要这项研究成功,她就可以尽情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消灭信息素而已,那之前她做的一切都只是铺路,何况“Enigma”研究还是高层指派的任务,这能出什么问题呢?
她似乎还是没搞明白,但心里隐约开始犯嘀咕。
即便如此,研究依然有序地进行着。
旁人都以为申宸是借着教授的项目入职了大人的研究所,可事实是,申宸完全是“Enigma”研究项目的主力。
在教授带她上手、信息素提取和储存技术成熟之后,教授早已跟不上她的思路。在教授的一次出差过程中,申宸连熬了几个大夜,等教授回来时,药剂已经发展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教授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她,像诧异也像兴奋,又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一样:“成了吗?”
这是申宸第一次在温和的教授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她忍不住退了半步:“……还差点。”
*
申宸拒绝了将药剂调配方法告诉教授。
她对那张脸上那种陌生的邪恶感到恐慌,并开始思考将Alpha变成Enigma,是否真的是件很不人道的事情。
在她的思考还没有一个完全的答案时,教授的死讯便传来了。
*
教授死了,上面的人开始直接和申宸接触。
申宸的所有人身关系被划归到老头名下,足以见老头权柄滔天。但是申宸的出生证明和幼年经历老头都动不了,可见他的权力还没到这里。
不管怎么说,申宸就以一个未成年人的身份加入了老头的研究所。
最初时她是很怕的,因为教授死得蹊跷。申宸甚至有想过,是不是她害死了教授——因为她不愿将调配方法全盘托出,导致教授在上面的人看来成了“没用的人”,所以直接灭口并以此恐吓于她。
如果真是这个思路的话,那下一个“猝死”在实验台上的,就会是申宸。
在这样的想法驱使下,申宸最终对老头提供的样品,进行了注射。
*
那么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老头了呢?
大概就是晋故出事的那场注射之后。
当她从脑震荡中恢复,回到实验室时,她站定在那里,看着晋故被绑在器械上,张牙舞爪、痛苦哀嚎的模样。
其他六人还不明所以,他们对自己强大的力量感到畏惧,等待申宸给他们一个交代、一个解说。
她从来没打算做这样的事啊。
本来她想要摆脱信息素的控制,就是因为她不想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到头来却仍被诱导着承受了她难以承受的罪恶。
事实证明对她颇具赏识的教授只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精密美好的实验室不过是个吸血的魔窟,那些意志清醒地选择走进这里的师兄弟们,更是教授忠心耿耿的爪牙。
是的,当看见晋故那副样子时,申宸感受到的不是对变异的恐惧,也不是对自己做了错事的懊悔难过。
滔天的怒火在她小小的胸腔熊熊燃烧,曾经她对教授有多么敬爱,现在就有多么想将其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