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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提到了吴浅浅的缘故,周煜之后似乎没有心思再继续探讨墉萍酒店杀人案和其他关于三大家族犯罪团伙的事,只是说等他们回到珑城以后再细聊。
他与邵允和叶舒唯道了别,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元喜寺。
其实在邵允和周煜最后发生争执的那段时间里,叶舒唯几次都想要起身离开藏书阁,却始终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她虽然已经通过他们的对话了解到了整个故事的原委,但她终究是个外人,无法轻易置评、更没有资格去参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
况且,在听完这些后,她心中最开始燃起的那份不适感,竟不知为何变得愈来愈强烈了。
因为被这种情绪所驱使,送走周煜后,她就一个人闷声不吭地大步走在前面,将邵允远远地甩在身后。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他来说很失礼,但她此时此刻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蔓延。
在执行任务时,她总是能完美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叫人全然无法看透;可是在日常生活中,她根本就不是个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展现在脸上,很容易便能被一眼识破。
邵允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懂她的情绪。
她边走得飞快,边在心里质问自己:叶舒唯,你就是想让他知道你现在不高兴,对不对?
“唯唯。”
却不料,就在她刚踏进后院的大门,想快些回到禅房独自冷静下来时,身后的邵允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这声“唯唯”,一下子让她停下了脚步。
邵允一路都没停地追在她身后、却始终落后她一段距离,这时终于能够赶上她,赶紧几步走到她的跟前,堵住了她继续前进的路。
叶舒唯抬眼看着他,没说话。
“抱歉。”邵允缓了缓因刚刚疾走而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你叫了才问,还来得及么?
她在心中小声腹诽。
……好狡猾的男人。
见她默许,他才继续说道:“叫你全名显得有些生疏,同元喜主持那样叫你小叶显得像你的长辈,思来想去便挑了最后一个字叠着叫。”
“上一个这么叫我的人。”叶舒唯心里不舒服,便故意拿话堵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是么?”谁知道,他非但看上去没有半分不悦,反而格外耐心地问她,“那他同你的关系亲近吗?”
她咬了咬唇,才不情不愿地说:“他是我的外公,你说呢?”
小时候,她的生命里只有外公,自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记得外公整天将她捧在手里心肝宝贝地叫她“唯唯”,想尽一切办法宠爱她、满足她的心愿。
后来外公去世,这个称呼也就随着外公一并被埋没了。
十多岁那会儿她加入Shadow,言锡他们一般都会叫她的全名或者她的代号“雅典娜”,被她解救的普通人则会叫她“菩萨”或“神明”,被她抓捕的罪犯别说叫她了、看到她便闻风丧胆。
所以,她已经太久太久都没有听到有人用那么温柔的语调叫她的小名,以至于一瞬间都让她差点以为时光倒流了。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这么叫她。
邵允微垂着眼眸,眼底只倒映着她一人:“如果你能允许我和你的外公用同样的称呼叫你,我会很高兴。”
叶舒唯垂在身边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刚才还闷闷不乐的心一下子又跳得如雷贯耳。
过了片刻,她才低声回道:“你想叫便那么叫吧。”
他点了点头。
就这么相对静默了一会儿,邵允再度开口:“刚才我和阿煜不该在你的面前谈论那些,我本不想让你置身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没事。”她佯装轻松地耸了耸肩,“你们这不是都没把我当外人吗?我不在意的。”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我确实没有把你当外人,但我也不想让你因此对我产生一些看法。”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黄昏,整个元喜寺都被笼罩在昏黄的暮色之中。
这片暮色的余光落在邵允英俊的脸庞上,显得尤为沉静,却也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哀伤。
“很矛盾是么?”见她没说话,他又轻蹙着眉道,“我一边想让你知道我最真实的模样,一边又担心你不能接受那份真实。”
叶舒唯的心动了动,嗓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人都是矛盾的……你觉得我会对你产生什么看法?”
“我会担心。”他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措辞,因而说得很慢,“你会认为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说不好。”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并没有那样想,我有眼睛,我自己会判断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邵允注视着她,眉间却依然微微地蹙着。
“我只是觉得,当你说你认为自己和任何女孩建立亲密关系都会伤害到对方、因而拒绝所有的可能时,你又何尝不是在像周煜一样,做着自认为对对方最好的打算?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对方认为与你在一起这件事是无可比拟的,是她宁愿受到伤害也想要的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