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直接在谢震府邸前放言,谢震若是再滥杀无辜,他定要谢震好看。
谢震气急败坏,却又贪生怕死,因为畏惧狐妖,始终不敢发作。
后来很多以后,彭川刺史才知道,当年谢震之所以针对他,是因为想要侵吞他的家产,要是没有沈清辞,无论如何,他都逃不了。
谢震想尽办法收拾沈清辞,要么就是被狐妖吓退,要么就是被沈清辞化解。
因此,当年的彭川刺史和沈清辞结成忘年之交。
那时候,沈清辞在官场上与人合不来,但是在田野中朋友遍地。
当年,他也爱在夏夜提着一壶酒,去找他谈天说地。
那时候孙明玉年纪还小,常常跑过来抢酒喝,大人拗不过她,只能拿起筷子给她点一点酒尝尝,但是沈清辞却高高把酒杯握起,吓唬她说:“小孩子不准喝酒,不然会死掉的。”
小孩子哇哇直哭。
那时候乱中取静,虽然日夜战战兢兢,但说起来,也是难得的好日子。
可是沈清辞死得太快了,在乱世中,好人是活不长久的。
十几年来,沈清辞被困在了篁丘,魂魄不得离散。
现在妖物已经除了,时事变迁,他终于能重见天日了。
彭川刺史准备了好酒,等着他来到,终于又在夜里,看着他带着个小姑娘来到屋前。
时光与当年重合,他依然年轻,可他已经垂垂老矣,白发苍苍。
庭前积雪,烛火昏昏。
茶炉里煮着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他拿起酒杯,哑声道:“沈大人,许久不见,来喝一杯吧。”
沈清辞自然撩开衣摆坐下。
“恭之不却。”
……
地上的纸人已经消失不见,余绥元神落入封魂身,和纸人融为一体,冷冷地盯着时悯。
他知道时悯是谁,只一眼,他就将他的所有命数给算了出来。
眼前人人生之中所经历的大部分画面一同涌入余绥脑海之中。
南疆王世子,出生母亲难产而死,被视为妖星,一直被父亲虐待,南疆王府的人苛待他,不给他饭吃,骂他小贱种,他后来离开家,偷偷随一术士学习养蛊与秘术。
那个术士所传授的术法只能称得上是邪术,什么人皮纸人,药人,没一个好东西,以至于忤逆了天道,期间的许多事,余绥甚至无法卜得,只有一片空白。
十六岁那年,时悯出师,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杀师。
后来,更是用极为残暴的方法杀了生父,他将父亲关在屋子里,一点点放他的血,然后开始拔下他的皮,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肉被做成会嘻嘻哈哈尖叫的纸皮人。
整个王府,不听他话的人,全都被杀了个干净。
后来,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入京,进了太学,结识崔灵姝。
时悯自南疆而来,在京城世家子中显得格格不入,崔灵姝是第一个愿意接近他的人,哪怕亲眼看见他杀人,看见他残忍地折磨欺负他的同窗,她也不害怕她,会毫不犹豫地抱着他,安慰他,轻轻地替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典型的救赎文学。
他们俩怎么做,发生了什么余绥管不着,但是他不该伤害温宜笑。
温宜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
温宜笑讨厌时悯胜过崔灵姝,甚至于厌恶称呼他的名字,往往都是一个“崔灵姝的狗”的代称,余绥耳濡目染,自然也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
余绥想,他可真是大意,居然没有察觉到他在靠近。
温宜笑的后颈被毒针钉上,毒正在随着血液扩散开来,她脖子上的血管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紫色向四周蔓延。
余绥就算离体,意识仍然与她相连,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感受。
她很难受,眉头一直皱着。手臂无力地垂落,身子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脖子的痛感一阵一阵的,愈发激烈,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入了她的血管中,横冲直撞,蔓延全身。
余绥微抿着唇,知道不能拖再久,不然温宜笑只会更痛。
他一凝神,冰刃朝时悯飞出,窗户瞬间被冰凌堵满。
时悯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冰凌冲向他的那一瞬,带着温宜笑原地消失。
冰刃没有伤到他一片衣角。
两扇窗户打开,摇摇晃晃,冰凌在地上碎成了冰渣,寒风大盛,吹得余绥的衣袍长发鼓动起来,四处飘飞。
地上是被撕毁的符咒,传送符。
少年眉心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印,仅仅一息,就锁定温宜笑所在方位,起身之时,移步换景,烛火昏暗的房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竹林。
城郊寒风烈烈,地上白雪堆积。
在他不远的前面,时悯抱着温宜笑,旁边是他准备好的马车,似乎就要离开,显然是没有想到余绥这么快就跟上来,万年难得一崩的表情终于有些摇晃。
他片刻错愕之下咬了咬牙,眼神闪过一丝阴狠。
“真是难缠。”
传送符,传送不了太远,只把他送到了城外的篁丘。
他换单手楼住温宜笑,抽身放出无数的纸人,铺天盖地带着诡异笑容的纸人扑向余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