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重山的女儿,呵……”这一声冷笑,所有的不屑,嫌恶,都囊括其中,“就他那女儿,你跟朕说宴云笺真心求娶,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公孙忠肃微微启唇,却终究没有再辩。
——同样的人,有人提起嗤之以鼻,有人爱重疼宠入骨,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是皇帝如今根本就听不进去。
他对姜重山的忌惮之深,已经到了盲目任信宴云笺的地步。若再多言,只怕惹来他厌憎怀疑,反倒引火烧身。
之所以会到这种程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功劳,这世上最厌憎姜重山的人……公孙忠肃抬眸看了眼凤拨云,纵是心中厌恶几乎灭顶,他的目光也只是波澜不惊的平淡。
而凤拨云只柔弱依附在皇帝身边,一眼也不曾看他。
再焦灼也不能操之过急,公孙忠肃压下所有情绪,静静拱手:“此事是微臣多虑了,皇上朝政繁忙,微臣便告退了。”
从殿内出来,公孙忠肃压着气向前走,出了宫门坐上马车,仍觉心中烦闷不已。
走出一段路,他掀起轿帘向外一看,正看见道旁一人独走,却是顾越。
“停车。”公孙忠肃吩咐。
车夫立即停下,顾越听见动静向这边看来,见是公孙忠肃,拱手行礼:“见过公孙大人。”
“顾大人未曾骑马,若不嫌弃,便让本官送你一程。”
“不必了,不打扰大人行路。”
公孙忠肃笑了笑,若论如今京城中的青年才俊,除却自己家的阿琰,他最欣赏的便是顾修远的嫡长子顾越。说来可惜,他时常叹自己没有嫡女,否则必定与之结为亲家。
“顾大人不必客气,你要去何处,说不准你我同路呢。”
顾越道:“下官正要去拜访武威王。”
公孙忠肃问:“武威王的军务与顾大人职责之事并不相干,何故想起拜访?”他们两家是退过亲的,没成仇就不错了,总不可能还有什么情谊。
顾越道:“初闻武威侯之女定亲,在下想添一份礼。”
闻言,公孙忠肃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只可惜本官今日两手空空,如此出现在武威王府前,实在失礼。”
“无妨,本不该打扰大人,大人请便。”
公孙忠肃脸上挂着笑,点点头,语气随意地吩咐车夫起驾。
轿帘放下的那一刻,他脸上笑容渐失,垂眸静思片刻,颇为惋惜摇一摇头。
*
姜眠听见底下人传顾越拜访,还怔住片刻。
五年没听见这名字,以至于曾经他们之间的龃龉在她印象里都淡化模糊了,甚至她已经有些记不起他的长相。
不过她至少还记得他们两人曾经退过亲事。在她看来,他们应是老死不相往来,路上偶遇都会只做无视。
姜眠好奇,“请顾大人进来,不要怠慢了。”
没一会,一阵细微克制的脚步声渐近,姜眠抬头看去,顾越沉静走进,他没有佩刀,但整个人的气质还是硬朗锋利。
姜眠微笑行礼:“见过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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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越眸光静静,颔首:“姜姑娘。”
“大人请坐吧,不知大人今日来有何要事?”姜眠温和地解释,“父母此刻不在府上,兄长也有事外出,招待不周实在抱歉。”
顾越道:“是我拜帖下的迟,失礼在先,姜姑娘不必客气。”
姜眠点点头,更觉得奇怪,印象里顾越是个直快的人,有话便说,从不喜拐弯抹角浪费时间,可到现在除了两句客套,他还什么都没说。
她想不清楚,先转身去倒茶。
“姜姑娘不必忙了。我即刻便走。”
顾越并未坐,眼见着姜眠衣衫单薄,双唇微动险些吐露本能的关切,却在即将出口时忍住。
——前厅偏冷,客人立刻走了,她自然就不会再呆在这里。
“今日来是听闻姜姑娘定亲,实乃喜事,在下备了份薄礼相贺,还望姑娘笑纳。”
姜眠望讶异:“大人太客气了……我如何能受大人的礼。”
顾越道:“一份心意,不值一提。初闻姑娘喜事,想着添一份喜气,万请莫要推辞。”
他手中一直拿着一方木盒,言毕轻轻递给姜眠。
姜眠还是有些迟疑,原本她不愿收顾越的东西,可他的神色实在太认真,也许连他自己也没察觉,他的目光真诚到甚至流露一丝恳求。
许是递的久了手酸,他手有些细微的颤,“姜姑娘不必多虑,真的只是……一点心意,早年间备好,原本就是属于你的。”
姜眠略一犹豫,伸手接了过来。
她是个心软的人,不忍心见他人捧着沉甸甸心意,最后却遭了一盆冷水。
“那……多谢大人了。”
顾越垂眸,目光在她面颊上微微停留,便恪守礼数地移开。
“不必言谢,姜姑娘,在下这便告辞了。”
姜眠跟上,顾越却转身:“姑娘不必送,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