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回头,狐疑看着他:“怎么啦?你要说什么?”
宴云笺几经启唇,艰难道:“阿眠,你手上拿的,是顾大人给你的定礼么?”
其实……他不放心阿眠和顾越在一起。顾越性格刚硬,做事一板一眼,虽然相信他对阿眠真心,但是难保日后真能做到一点委屈都不让阿眠受。顾越家里也不是优选,顾修远心机深沉,顾夫人精明能干,他担心阿眠过门会过不好日子。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
他哪里有脸上下嘴唇一碰说“顾越不是良配、不同意你们二人的婚事?”
他既不是爱人,也不是哥哥。甚至让阿眠受过最大委屈的人就是他。
所以宴云笺嗫嚅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眠看看自己手上的簪子,心中有数了,“阿笺哥哥。”
宴云笺身躯微颤:“哎。”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
“你要想好再说,不要直接说没有。要是那你说没有,我就当你与我无话可说。我以后就不会再问你。”
宴云笺被她逼迫的不知怎么办才好,苍白的唇颤抖几下,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而姜眠继续道:“我现在是很认真的想听你说话,你说什么都成——只要是你的真心话。我不会生气。”
“若你再不说心底的真话,我才会真的生气,以后就不理你了。”
“你不要想着旁的事,顾越和我的事,你可以发表意见……”
“阿眠。”
他好像被逼到极点了,这声音几乎是碎的:“你抱抱我好么……”
他没有说顾越,也没有说旁人。他满脑子都是真话、真话、真话。
他的真话很简单,他快受不了。真的快受不了了。
宴云笺难过的声轻如气:“阿眠,求你抱抱我吧,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对不起阿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害你、不想伤害义父一家……对不起我在大婚当日那样对你,对不起我在辛狱司欺辱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别不要我……”
他捂住心口,强忍哽咽:“求你抱我一下吧……让我知道我活着的滋味……我努力过,可实在是太难了……”
太难了。在这个处处与他格格不入的的世间,被众人遗忘在时光洪流——那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或死,或不原谅。
他拼命呼吸,得到的还是窒息。
然而下一刻,寒风忽停。
从出事那天起他心脏就破开一个大洞,冰冷回风穿梭其中至今——终于停了。
洞口被一个柔软温暖的身躯挡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这么暖和了。
宴云笺呆的回不过神,姜眠抱着他道:“这个簪子没什么特别意义,就是顾越大人送我的一件礼物,我之后会给他还礼的。这不是定情信物,若是,我怎么会抱着你。”
最后一句,重音在“你”。
抱着你。
不是他。
宴云笺脱力的双膝一软。
姜眠双臂发紧:“喂喂喂,你怎么了,我可扶不动你啊——”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宴云笺忽然反手将她抱在怀中。力道大得可怕,裸露的手背全都暴起青筋。
“阿眠……”他身体有动作,大脑还是空茫的,“你、你为什么肯抱我……”
姜眠无语:“是你让我抱的。”
是他让的……是他让的。
宴云笺不知道自己抱的有多重,还在不断地收紧手臂:“那你不怪我了么,你不恨我了……”
“我没恨过你。”
宴云笺眼眶滚烫:“你还、还要我?”
“要,”姜眠抬头,“但是你要用心哄我才成,我委屈的很,你会很难的。”
宴云笺把脸埋在姜眠肩窝,他身量高,而她娇小单薄。他这么窝着,身躯都将她整个拢住——但无助的却是他。那依赖的脆弱感,显得愈发的重。
阿眠,你就是我的乌昭神明。
宴云笺沉寂许久的双眼,终于一点一点有了微弱光芒。虽然光亮细微,比夜空满天繁星更动人。
“阿眠,我求之不得。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只是别抛弃我……别抛弃我。”
柳暗花明又一村。
六年前人生打下来一束光,到此刻还照耀在他身上。
他没有被全世界抛弃。他将自己的全部人间拥进怀中。
姜眠脸颊埋在他胸膛:“好。那你不要这么没有安全感。”
说起这个就无奈:“你别偷偷摸摸哭了,想东想西的。我知道你心思重,但以后不许了啊。”
宴云笺浅浅弯唇,终于安心笑了。
从爱恨恢复的那个雨夜,终于至此刻,断离的生命再次接续,他露出了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我求神明,再也不要弃我而去。
神明啊,她答应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