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格外高大,逆着光堵着院门口,让人恍惚间有种夸父把太阳给追下来了的错觉。
陆杳几乎是瞬间绷紧了身体,厉声喝道:“谁?!”
“请问时清嘉是住在这里吗?”那人问道。
其实从用词能听出来,他应该是尽量礼貌地在说话了。可奈何说话声音可能是天生的,这一声就跟在喊口号一样,并没有让陆杳感觉到多少善意。
可来客显然很没有自知之明,他这么问了一句,就觉得自己已经收到了主人的邀请,一低头就走了进来。
这下倒是没有逆光了,可来人却并没有比刚才亮白多少。他足有一米九高,且又高又黑又壮,哪怕穿着冬衣也能看出下面鼓囊囊的块头。像是一根钢柱一样笔直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透出一股肃杀的煞气来。
要是换个人站在这里,被这种壮汉闯进屋,估计得当场转头关门。可陆杳却并没有动,他身上那股刚刚睡醒的慵懒之意消失得干干净净,也神情冷凝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你是谁?”他问道。
“哦,我叫沈伏峰,是老时……时清嘉的朋友。”他摸了摸头说道。
男人留着一头极短的板寸,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皮肤虽然黑了点,可那张脸却是相当的年轻俊朗,他背着个巨大的登山包,摸头的动作倒是冲散了几分他身上的煞气。
陆杳微微眯起眼睛,说:“沈扶风?抱歉,我没听她提过这个名字,她还在休息,要不您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她醒了我告诉她?”
话音未落,陆杳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老沈?!你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
时清嘉头发还有些蓬乱,她看着外面的人愣在了那里,可那人却没愣着,在看到时清嘉站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猛地冲了过来,高壮的身材加上背后看起来相当沉重的登山包,就如同一头向蜂蜜冲锋的熊瞎子一样,扑过来就狠狠熊抱住了她。
时清嘉只感觉登山包背带上的金属环压得她脸生疼,时清嘉挣扎着,想从这个令人窒息的拥抱中脱出来,可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男人仿佛压抑着哭腔的声音。
“老时啊……你他妈怎么就舍得离开这么久一点消息都不给我们的?我以为……我们还以为你经受不住打击也跟着走了!哪怕你不想在队里呆了,难道我们就不算是朋友了?!”
一米七多的时清嘉,在他的怀抱里看起来就像是赵小溪那个萝莉一样娇小,可就是这么个魁梧得跟山一样的壮汉,此刻却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好像是生怕别人看到他的失态一样。
时清嘉想要推开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最后还是轻轻落到他背上,她拍了几下,语气也随意起来:“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混得太差不想在你们面前丢人吗?你没看我稍微混得出了头就来找你们了!对了,你怎么来这么晚啊?这都二十多天了,说,是不是我要是红不起来你就不来了?”
男人总算是松开了她,一张黝黑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他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听到你召唤就赶快忙起来了,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他往旁边让开,然后这小院里的几个人才注意到因为沈伏峰存在感太强而被人忽略了的那个跟进来的人。
那是个中等身材的女人,留着齐耳短发,皮肤同样被紫外线晒成了深麦色,她笑盈盈看着时清嘉,眼中流淌着深深的喜悦,不等对方说话,女人就自发朝她伸开了两条手臂。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也来了!”
没等她说完,时清嘉已经像刚才的沈伏峰一样冲了过去,同样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大概半个小时后,这三个人才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稍微清醒了过来,他们在屋里围桌坐下,每个人面前还都放了一杯热茶。
从刚才到现在,陆杳都像个背景板一样被完全忽略了,他也没有主动跳出来彰显存在感,而是勤勤恳恳地帮几个人摆凳子倒茶,同时在心里默默梳理着这几个人的关系。
男人叫沈伏峰,女人叫杜晴,这两个人在四年前应该和时清嘉是一个队的。至于是什么队?沈伏峰是登山协会副会长,所以可能是登山协会?
不过陆杳觉得可能不是这样,倒不是怀疑时清嘉的身手,而是她的性格有些过于宽厚平和了,有时候还透露出那么点与世无争的意思,不像是以征服高山为最大爱好的人。
真正一看就是那种人的,是沈伏峰和杜晴这样的人,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生机勃勃,眼神和动作都透着股莽莽苍苍的野性。时清嘉坐在两人中间,就像是一缕清风,除了最开始流露出激动,到现在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好像是看着两人吵吵闹闹就十分满足。
他们很是感慨地聊着过去的事,聊着聊着话题忽然就来到了陆杳这个背景板上。
杜晴一双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陆杳,问道:“这是你新队友?看着文文弱弱的,不太像能跟上你效率的人啊。”
时清嘉看了陆杳一眼,貌似是有些犹豫,然后摇头:“不是队友。”
喀嚓。
陆杳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一时间只觉得脸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