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安村这些日子里他也是独居, 生活被他搞成了一团糟,衣服被桌椅钩破、缝补衣服又扎伤手、伤了手又摔坏杯子……他偶尔会对自己感到无奈,但更多的时候都是习惯。
习惯当个无关紧要无人在意的透明人,混混沌沌、浑浑噩噩的活着。
这就是上天为他规划的人生,他尝试过摆脱,但最后还是搞砸了。
昨晚在深山里绝望的四处奔走寻找时, 宋南雪便已经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以前只知道, 爱季颜就要让季颜永远待在自己身边,一分钟也不要分开,所以回国后第一时间, 他就提出了结婚。
但婚姻对感情而言也只是蛋糕上的最后一层蜜酱,华丽漂亮光芒四射,但脆弱不堪轻易抚去。
他犯了错、他把那层蜜酱打得散乱破碎,再怎么努力也修补不好了。
来万安村的这些日子对宋南雪而言是场人生的历练, 并且是极其艰难的历练。
无数次主动靠近季颜又无数次被推开, 他都不在乎, 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他也不在乎, 他想着,只要坚持下去季颜一定会原谅他, 他们一定能回到从前。
可到了最后,季颜竟被他气到半夜去山上喝酒。
又冷又高的山,遍地杂草大树,路都没有,不小心踩滑一下搞不好能掉下山崖摔个粉身碎骨。
他那个平时稳重成熟、喝醉了酒就疯疯癫癫理智全无的姐姐,如果她当真因此出了什么事,他即便下地狱被生吞活剥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罪孽。
他这辈子过得稀里糊涂,害怕的时候并不多,可那天晚上,他害怕到心脏几乎要爆炸。
吃了一把接一把的药才勉强能继续走下去,一边走一边摔,吐过咳过颤抖过,到后来膝盖变得血肉模糊肿胀不堪,手指也几乎要全部烂掉。
他崩溃且绝望,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放过季颜吧。
为什么要把她逼成这样。
其实从一开始季颜就不应该和他在一起,骄傲自信的她就像那湖中高贵典雅的白天鹅,她应该是自由的,应该和同样耀眼的人在一起。
她的光无法将他这样的淤泥点亮。
“明天我们就回去,去……”宋南雪闭上眼,静静感受着心脏及胸腔里飞速蔓延无法扼制的钝痛,“离婚。”
他很庆幸他在山上勇敢的说出了那句话,而季颜也快速给出了答复。
以后,季颜再也不是他的妻子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时间也实在太赶。
第二天早上司机把车开过来时,宋南雪的状态依然不好,还需要随身带着氧瓶。
他也走不了路,只能让司机抱上车,上车前他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多少号?”
“3月5日。”司机说。
宋南雪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季颜坐在副驾,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宋南雪。
他身上搭了一床画了白云的蓝色毯子,斜斜倚着后座,脑袋微靠向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程的路总比来时更快,刚来那天季颜坐了一晚上的车,现在只用了大半天便回到仰城了。
仰城的路上来来往往车辆不断,是喧嚣吵闹的,但他们车里非常安静,各自心事互不干扰。
宋南雪一直睡觉,季颜看了一会儿风景也累了,睡到司机停车。
“季小姐,到了。”
车子在市中心马路边上临停,季颜睁开眼,透过车窗偏头看过去——仰城市民政局。
仰城的民政局修得十分气派,为了响应文化名城的称号,建得宽敞明亮古香古色,门口支着巨大的朱红梁柱,正上方还悬了一块仿古的牌匾。
来办理结婚证那天季颜觉得这既应景又喜庆,宋喻那小子还举着相机还给他们拍了不少照片,照片里红彤彤的背景称得两人肤如白雪、笑容灿烂。
现在来办理离婚证,季颜的觉得也挺喜庆的。
蔺安安排来送资料的人早早便在门口等待了。白色文件夹里除了户口本、身份证这些基础材料外,还有一份离婚协议。
因为时间太短,整份协议都是律师昨晚通宵赶制完的,具体内容季颜没有管也没有看过,全部是宋南雪一人决定的。
宋南雪知道,除了断开婚姻这层关系,其他的季颜一概不在乎。
今天民政局人不多,婚姻登记处结婚和离婚的人都少,季颜取了号,和宋南雪一起在大厅里安静等待。
他们是离婚登记这边少数坐在一起的夫妻,倒也没有刻意离得近一些,只是没有任何理由要相互远离。
坐了太久车,宋南雪的脑袋又晕又痛,实在坐不住了,卸下一身力气顺着椅子缓缓靠向了季颜。
他的脑袋倚着季颜肩膀,缠了白纱布的手指慢慢握住季颜的手掌搭在膝盖上。
“让我最后靠一靠你。”宋南雪低声说着。
他的头发扫在季颜脖颈上,短发发尾轻轻扎着季颜的皮肤,带来了一些柔软的刺激。
季颜低头,默许了。
宋南雪叹了气,把身旁的文件夹递到季颜面前,“还是看看吧。”
季颜接过来,拉开拉链,拨开了里面红彤彤的结婚证,取出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