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这些年宋南雪从没见她哭过,现在突然见到,他立刻慌了神,手足无措,抬起自己病号服袖子笨拙的给她擦眼泪,但又被她推开了。
宋南雪的胳膊悬在半空,面色惨白声音微颤,“姐姐……”
“我去联系仰城的医生。”旁边的薛书珩突然说,抬头看一眼宋南雪,又无奈叹了叹气。
薛书珩走到了一边,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低头擦眼泪的季颜和不知所措的宋南雪。
这事其实和宋南雪没有太大关系,脾气冲他发了,打也打了,也该恢复理智了。
季颜抬手将额前头发拢到而后,慢慢看向宋南雪,看了他半晌,又压低声音说:“过来!”
宋南雪乖乖走到她面前。
季颜扯开他的病号服,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行了,回去吧。”
“……”宋南雪也看了她良久,缓缓走上前俯身抱住她,“我是你的男人,你遇到困难,应该告诉的人是我,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的。”
一声轻轻的叹息像羽毛飘落在季颜耳边。
“小爱生病了吗?没事的,她还那么小,心脏的问题只要发现的早都好治。我以前的主治医生是全国心内专家,我马上联系他,我们带小爱一起回仰城,治好了再……”
宋南雪话没说完,突然晕了过去。
他手上顿时没了力气,刚才拥抱季颜的胳膊蓦地松开,倏忽倒在季颜面前。
他刚才太激动了。
季颜浑身乏力,无奈看向地上的宋南雪。
他侧躺着,双目轻阖像是睡着了,唇边还挂了一丝血。
胃不好最忌讳心情动荡,他还不知道么?
刚才还说要帮她,自己现在先躺下了。
季颜的心里长长叹气。
薛书珩回来,没多久护士也来了,推宋南雪回了病房。
季颜和薛书珩去找了冯妈妈,虽然她得知消息后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但尚有理智,一番讨论后也同意了季颜的提议。
仰城那边医疗条件好太多,薛书珩联系到了一位专家,已经答应帮冯小爱诊治。冯妈妈无奈表示家里经济有些困难,自家也不可能白白受季颜和薛书珩那么多钱。
季颜劝说很久无果,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你女儿以前捡的那条卢比莱项链,价值四十二万,卖给我吧。”
这或许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但无论怎样,季颜并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是治好冯小爱。
当年周泠倚靠在她怀里,像极了无数次在上学放学路上的公交车里,但慢慢的,她闭上了眼睛。
再没有醒来。
时隔多年,那样的恐惧再次翻涌而来,如滔滔不绝的江水将季颜吞没,她深陷水中倍感窒息。
她再也不要体验了。
冯小爱这病一旦发作后果严重,季颜不敢让她多耽误,只能让薛书珩先安排人带他们一家去仰城入院接受治疗,自己则在这边完成收尾工作。
虽然事态紧急,薛书珩做事季颜一万个放心,并且万安村这边的孩子们也不能草率应付了。
季颜连熬了两个通宵才把剩下的课整理好,准备完自己的课程,又去看了宋南雪课程。
宋南雪最初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也没指望他能好好教课,就连村长也悄悄拜托过季颜适当检查检查五年级孩子们的语文课。
季颜也翻看过孩子们的语文书本和作业,意外的,还不错。
尽管宋南雪这人看上去不靠谱,但他做事其实很好,如果季颜要开公司一定会优先聘请这样的员工。
比起面面俱到事事汇报,他更喜欢自己一个人默默努力,季颜在他电脑上看到过他整理的一系列教学相关资料,他在第一天时就记住了每个小孩的名字,每天在笔记本上记录班里孩子们语文学习情况。
季颜之前问过冯小启语文课的体验,冯小启的回答是:
“我们觉得宋老师很好,他从来没发过火,还会给我们讲故事。但是好奇怪啊,季老师,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宋老师呢?”
他懵懂的脸上写着疑惑不解,除此以外再没有多的情绪。
季颜只是愣在原地,时至今日也记不起自己是怎样回答了他。
再后来宋南雪生病季颜帮忙代课,看见他那字迹满满的备课本时,突然想到了该如何收回自己那句“什么也不懂的二世祖”。
正如季颜如料,宋南雪不用提醒也知道做收尾工作,并且做的很完善,为下一任老师留下不少资料。
季颜站在窗台前翻看他的本子,看着他的字迹到后面慢慢有些许潦草。
“周一才走,你着急么?”季颜问。
宋南雪侧躺在床上,因为低烧有些精神不振,恹恹看着她的身影。
“不着急,写累了而已。”
“写字写累了?”季颜转头淡淡瞥他一眼,随口说了一句,“那你不太适合当老师。”
“我不适合。”宋南雪咳嗽一声,静了片刻又慢慢支起身体坐起来。
头还很晕,他一只手撑着床,甩了甩脑袋。
“我只适合当疯子,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