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英国， 是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 却像是石子投进湖里， 在白薇心里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宁辞像是陷入回忆， 轻扬起唇角。
“不过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你在伦敦， 所以选择公司的时候没想过J城。”
“后来公司要派专员去参加机械展， 我觉得你对那个有兴趣， 说不定会去看， 所以跟公司要了这个机会。”
“我也确实在那里遇见了你，不过你不是去参观的，而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展位。”
车子到了停车场，宁辞随便找了个位置停下。他在白薇闪烁着微光的目光里转过身去，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一把。
“我家小姑娘，还真是厉害。”
白薇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小声嘟囔：“我一直就很厉害。”
宁辞看着她，眸中无尽温柔。
是呀，她一直就那么厉害。
从那样的家庭出来，自己打工一年攒学费上了高中，在那样大的学习压力下赚钱养活自己。才大一就拿了专业领域的国奖，大四就已经可以做得出SC集团青眼的项目。
宁辞突然觉得，他只是她人生里最最微不足道的一笔。即使没有他，他的小姑娘还是会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
而他呢？大概还是那样，过着一成不变、没有任何温度的生活。
宁辞手移到她脸颊，低声：“遇到你，真好。”
白薇伸手覆住他的手，表情有点儿担忧：“我今天化了妆，你别把我粉底蹭花了。”
男人失声笑着，却依然不知好歹地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白薇也不生气，由着他去。
在商场逛了几圈，白薇甚至在顶层书店买了几本自己感兴趣的书，却迟迟没找到适合送给高中男生的礼物。
她发现，她好像也很少给宁辞送礼物，多数时候都是他送东西给她。
在给男生挑礼物这方面，她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高中男生会喜欢什么呢？”白薇左思右想想不明白，“你高中的时候喜欢什么？”
宁辞淡然：“好像没什么喜欢的。”
他从小到大有喜欢的或者感兴趣的东西就自己买了，从没想过会有谁送点儿什么给他。
白薇叹气：“那我还是按照他的尺寸买点儿鞋子和穿在校服里面的短袖、卫衣什么的吧。”
去挑衣服的时候，宁辞问：“你弟弟现在多高了？”
“一米七几。”
宁辞回忆起那个小小少年追过来，叫他把姐姐还给他时的模样，感叹：“窜得真快，上次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小小一个。”
“他跟我说，希望我帮他向你道歉，我说道歉这种事儿要亲自来。”
白薇转过身去，仰头看着宁辞，带着些许动容。
“那时候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去淌那样的浑水。”她问。
白薇自小在镇上长大，她知道自己那些亲戚有多难缠。只要让他们发现宁辞身上能刮点儿油水下来，他们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而且，他竟然自始自终，从没跟她提过这件事儿。
甚至高中毕业那天，宁辞开车来接她，问她为什么不找他帮忙，她还跟他说他不是她求助的最优选。
那时候的宁辞，是怎样的心情呢？
宁辞似乎很不以为意：“早就跟你说过，有什么事儿找哥哥，哥哥会帮你。”
“可你不信我。”
白薇急切解释：“我没有不信你。”
“我只是……”
她只是已经习惯独自面对那样的事情。
从小到大，她都不觉得自己是父母的孩子。她觉得自己跟家里看门的小狗、跟竹篱笆里圈养起来下蛋的鸡、跟准备过年杀的猪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的父母，只想用最低的成本让她活着，等她长到可以出栏的那一天。
从来没有人帮过她什么，她从来不相信会有人真心实意的帮她。
如果有人说可以向他求助，白薇也只会把那当成是礼貌，是客套。
光华是她新人生的开始，她遇到了姜稚南、陆然和周泽阳，遇到了真心帮她的班主任，遇到了那个连夜帮她联系新学校的祁校长。
还有，宁辞。
想到这些，白薇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微光，氤氲出水气。
宁辞连忙放下东西。
“对不起，哥哥错了，不该那么跟你说话。”
“别哭。”
白薇握住他的手指：“我没有哭。”
“宁辞，谢谢你。”
谢谢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看她收住眼泪，宁辞才眉目舒展。
“你就当我心术不正吧。”
白薇：“嗯？”
“就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把我家小姑娘在当老婆养了。”
白薇蹙眉：“那你可真刑。”
宁辞：“今晚吃烤黄桃怎么样？”
“那是什么？”
“烤好的黄桃挤上奶油或者酸奶冰淇淋，最后撒一层阿华田可可碎。”
白薇笃定：“吃……”
宁辞笑了笑。
“那抱抱。”
-
回国那天，白薇和宁辞进入单独为他们准备的候机室。
她突然接到宋景书的微信语音邀请。
当她和宁辞同时注意到那个名为「宋老师」的备注时，宁辞不声不响地把目光挪向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