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陆某同芫娘新婚在即,兄长却还孑然一身,真是可怜,陆某日后定然多多和芫娘来陪兄长解闷的。”
“……”
谢安朔的手越叩越紧,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可真是有劳陆世子了。”
“都是一家人了。”陆怀熠眼边尽是得意的弧度,“兄长何必如此见外?”
芫娘见状,这才松下一口气。
“今日难得赏花,我方才请荟贤楼的师傅帮忙做了些时令特色,大家都在就正好了。”
“我去去就回。”
芫娘才一兴冲冲地掉头离开,长辈们继续言笑晏晏,桌边的谢安朔和陆怀熠却已经恨不能掐在一起。
谢安朔冷笑一声:“从前你趁着近便,赖着囡囡打过不少牙祭,如今囡囡回了谢家,你怕是没这机会了。”
“囡囡就是先给谁,也轮不到给你。”
“我没有,也不见得谢编修能好到哪去吧?”陆怀熠垂了垂眸子,“毕竟吃过跷脚牛杂的,可只有你谢编修了。”
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眼看着芫娘端着食盒进来,都恨不得将对方给瞪穿了。
芫娘细细将菜摆了出来。
“今日探梅,自然要梅花为炊,不尝一口梅花是不行的。”
只见她面前有用梅花拖了新面蒸制的梅花面拖,还有用梅花瓣和辣椒,萝卜腌的梅花齑。
此外还有一碗清汤中浸着花状的面片,是用老母鸡煮了清汤,再煮梅花同檀香水和出来的面,是为《山家清供》里说的梅花汤饼。
最后还有一盘粉粉白白的糕点,是用山药和蜜渍梅花压成了花的形状,小巧玲珑,软糯不腻。
赏梅入馔,可谓清雅。
更何况是芫娘亲自操持,想来味道便不至于太差。
两个人互看不顺眼的人,终于在芫娘面前维持起表面的和谐,安静地吃起芫娘专门准备的梅花馔。
可是等得芫娘一走,两个人又顿时各不相让。
“囡囡心思玲珑,这梅花汤饼果然深得《山家清供》的精髓,给有些人吃可真是浪费了。”
“怎么?难道芫娘那山药梅花糕就不好吃吗?这么多好东西还堵不住兄长的嘴,看来兄长才是不懂品鉴的那个。”
两个人正笑吟吟地你一言我一语,一时谁也分不出个高下,便见顾家小姐急匆匆跑进来。
“你们谁见芫娘了?”
两个各不相让的人顿时双双一愣。
“怎么?”
顾小姐皱住眉头:“方才芫娘说到后面的梅林里剪几支梅花清供,人就不见了,这么半天功夫,她还没回来?”
“别是在林子里头迷了路吧?”
谢安朔同陆怀熠双双蹙眉,恩怨顿时被抛诸脑后,他们前后脚起了身往后面的梅林寻去。
外头的风拂着雪沫四下飘散,才进梅林不远,就见得芫娘已经等在那了。
芫娘瞧见谢安朔和陆怀熠,忙不迭笑着迎上去牵住陆怀熠的手,顺势伸手朝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哥哥,你看,那是谁?”
谢安朔顺势望去,便见艳若火色的梅花中间立着一道清瘦身影。
她穿了一袭白裙,上身是密合色长袄套着玫瑰紫披风,头上也并不戴什么名贵头面,只几根玉簪。简衣素饰,看来并不华贵,却将人衬得越发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饶是她面上遮着轻纱,只露一双眸子,于谢安朔而言,仍旧一点也不难认出身份。
谢安朔眉头微动,连忙走上前去,对着朝思暮想的身影轻声唤道:“云笈。”
言罢,他又忍不住自嘲似的笑一声:“是我失礼了,如今该叫郡主才是。”
“怎么?郡主就不是云笈了吗?”贺云笈望着谢安朔,便弯着眉眼笑起来。
“兰序妹妹说你今天会来,便私下请我出宫来。”
从前朝夕相处的人,如今已然身份有别,谢安朔不由得欲言又止。
他有太多言语,可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不痛不痒地问:“如何?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盼星和盼月有没有好好照料你?”
贺云笈闻言,轻轻垂下了眸子:“不必担忧,宫里一切都好。”
“其实即便兰序妹妹不来相邀,我也是想见你的。不用做妹妹来见兄长,本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事。”
“不知你可也与我一样?望凝,从前说过的那些话,如今还算吗?”
谢安朔望着贺云笈的眼眸,心中早已是五味杂陈。
克制住的是他的满腔心酸,而克制不住的,是他早已悸动的倾心。
谢安朔忍俊不禁,终于一把将贺云笈揽进怀里紧紧拥住:“怎么不算呢?我在你跟前什么时候敢不算话?”
“从前算,往后也算,一直都算。”
他们的分别虽然只有短短五日,可这份难以宣之于口的情意,却已经迟了太多年。
贺云笈伸手轻轻抚过谢安朔的面庞,又细细描画完他的眉眼唇尖。做完了曾经最想却不能做的亲密举动,她这才缓声道:“望凝要记得,你答应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