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东西都给你找来了,你还在这坐立难安给谁瞧?”
陆怀熠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将案牍塞进袖口:“你去饿上几天,兴许还不如我沉稳。”
不找芫娘的日子他快受够了。
“想吃的吃不到,送到眼前的没一个能下口。”
谢安朔拿起酒楼里净手的帕子,摩挲着指尖轻声问:“是什么山珍海味?能让挑嘴的陆小公爷这般念念不忘?”
“牛肉面。”陆怀熠轻叹一声。唉,天知道。
他是真想吃芫娘做的牛肉面,这几天都快想疯了。
谢安朔眸光一顿,恍惚听错似的,满脸质疑地望向陆怀熠:“牛肉面?你是在同我说笑么?”
“你不懂。”陆怀熠一脸“夏虫不可语冰”的表情。
其他人的牛肉面,哪里能同芫娘做的比呢?
芫娘做面条一向格外拿手,更要紧的是那牛肉面汤头,必要要加牛肉牛骨和肥鸡用香料滟滟得炖上一锅,将肉油和浮沫统统瓢走,留下清亮的原汤才好。
黄亮的面条如同一窝丝似的盛在碗里,精细又劲道,牛肉定要切薄,加上萝卜片,用芫荽和蒜苗调味,最后浇上热腾腾的肉汤,才算大功告成。
一口下去,肉已然被汤烫软了,实在是汤鲜肉美,没有半点腥味,只有肉汁的醇香,仿佛令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得到了抚慰。
谢安朔唇角微抽:“既然如此喜爱,你去吃不就是了?有必要在此处忍饥挨饿没事找事?”
话说到这里,便一下切中了陆怀熠的点。
陆怀熠煞有介事地扁扁嘴,言语也迟疑了片刻:“我是想来着,只是先前同那做面的小娘子发生了点事……”
“我再找她的话……反正怎么都很奇怪。”
谢安朔替自己斟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呷一口:“怎么?难不成是陆小公爷惹上了风流债?新鲜了,那可是顺天城里的大热闹。”
陆怀熠嗤笑一声:“你省省吧。”
“我们家老头儿什么模样,你能不知道?我若出去倚翠偎红,老头儿能把我腿打折。风月之事,我英国公府一向慎重。”
“我就是……那天不慎同她……过于亲密了些……”
“哦?那小公爷究竟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谢安朔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道。
“那自然是不小心。”陆怀熠蹙起眉头,“你什么意思?存心拿我当调戏人的禽兽?”
谢安朔嗤笑一声,施施然瞥向陆怀熠:“既是无心之失,你又有何好忧虑?专程去赔礼道歉,将礼数做足不就是了?”
陆怀熠捏住手里头的骰子,一时哑然。
虽说那天晚上的确是不慎亲到了芫娘的额头,不过他想起她来,心里除过歉意,好像还隐隐有些兴奋。
他好像勾起了某些念头,自此便没法再说服自己那天晚上就是无心之失。何况那天夜里实在匆忙,等芫娘回过味来,还不定得怎么看他。
“她若是嘴上说着无妨,心下仍旧生了芥蒂又怎么办?”
谢安朔的茶杯顿在半空:“那你该去打量清楚人家姑娘的心思,在这问我干什么?我又不会算命。”
陆怀熠眉头一皱。
说的在理。
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大帽:“这茶记过我的账了,你慢慢喝。下次再请你吃饭,爷爷我先走一步。”
谢安朔嗤笑一声,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腹诽着陆怀熠忘恩负义,却也只能仰头将杯底的茶一饮而尽,叫来谢府的下人套车回府。
他忿忿坐上车,直拿起白日在翰林院里修的草拟翻了半天,心情才算是稍稍平复下来。
城中到处都是人,马车走走停停,在城中行了一阵功夫,车帷才忽然被掀开一条缝: “公子,那先前跟着咱们的尾巴今日又来了。”
“奴儿上次分明已经找人警告过他一次,是应着公子的吩咐才未曾伤他性命,这才几日工夫,竟又敢来,真是不知好歹。”
“何况上回小姐在南城差些被人驱马撞到,恐怕就是这伙人好的好事。”
谢安朔微滞:“什么时候?”
“就是前几日盼星说的。”
“若是公子今日拿东西给陆小公爷的事情被他瞧见,恐怕麻烦就大了……”
谢安朔垂着眼眸,合上了手里的草拟纸票:“这还用恐怕么?跟咱们跟得这么紧,是生怕从咱们身上找不出错缝来。”
车外的声音便又问:“公子,那这回咱们怎么办?不能再让他溜了。”
谢安朔长长舒开一口气,侧眸望向车外:“也罢,先前吩咐你叫去西山的人,可曾去过?”
“公子放心,十日之前便按您吩咐去过了,一切都已妥当。”
谢安朔略作思忖:“既已准备妥当,那就走,咱们去城西一趟。”
车外的声音立时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道:“是,奴儿明白。”
“走,咱们去西山。”
车夫闻言,随即扬了鞭子。
马车调转方向一路疾驰,直奔城西。
而他们后面的尾巴,果然也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