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书与谢编修若是有意,如今正是‘荷花别样红’的时节,冯某自当做东,在府中办赏荷雅宴,请诸位过府与我这侄女相见。”
谢安朔蹙了蹙眉头,随即轻轻垂眸避开冯大人的目光:“冯总宪抬爱了,只是望凝如今初涉朝堂,仕途待攀,尚无暇思虑婚配之事,还请冯总宪原佑。”
冯大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后辈能有此般进取之心,实在难得。只是古诗也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父亲方才说,你至如今还未曾婚配,这是因为家中的缘故才耽搁,如今时令不等人,谢编修若不当意寻觅自己的良人,岂不是浪费了大好年华?”
谢安朔神情凛然,目不旁视:“望凝卑不足道,且家母缠绵病榻多年,身为人子当侍疾榻前,不敢牵连冯小姐劳顿,更不敢自诩为冯小姐的良配。”
“还请冯大人成全望凝的一片孝母之心。”
冯大人闻言,顿时欲言又止。
他有心牵线搭桥,可这谢家的儿郎倒是半分不受他的人情,甚至拿出“孝道”来压人。那他也实在不必强人所难,到头来两下里不讨好。
谢知行坐在一旁,将整个过程都尽入眼底。
至此,他终于捋着胡须轻笑一声:“犬子无状,如何能让冯总宪的侄女屈就?他还不到火候,得在翰林院里头历练几年。”
他不动声色地朝谢安朔做了个回避的手势,便又将目光移向旁边的冯大人:“倒是我先前得了一副好画,正愁无人一同鉴赏。”
“如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听闻冯总宪对书画颇有研究,不如今日就移步书房,咱们共同赏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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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花园修得亭台考究,园中遍植花草,堪称移步换景。
冯嫣自午后同伯父来府,就一直跟谢云笈在花园中品茶。她喝得心猿意马,满心都只盼着谢安朔下衙回府,脖子都快伸直了。
谁料天色渐暗,谢府下人忽然送了匣子点心过来。
“这可是酥油鲍螺?”冯嫣望着匣子里奶白的点心问道。
下人忙应声:“回冯姑娘,正是酥油鲍螺,是我家公子专程到西城桂馥斋买来的。”
“是谢公子回来了?”
“正是。”
冯嫣弯弯唇角,一时忍不住有些害羞地笑了。
先前她在街上瞧见谢家的大公子谢安朔与同僚们谈笑,一时便芳心暗许,好不容易才央得伯父答应来替她说合。
如今虽未见到谢安朔,她却已然喜不自胜。毕竟她最爱酥油鲍螺,而这顺天城之中,就数桂馥斋的酥油鲍螺最是出众。
这点心做来麻烦,要将乳酪与糖霜和在一起熬滤,此外还要做上诸多旁的工序,最后才能裱成带着纹路状似鲍螺的点心。
装进匣子里头,倒不似是点心,反而像是闺中女子的精细首饰。一块下去,乳香浓郁,入口而化,实在是沃肺融心,沁人心脾。
佳人得馈赠,佳撰聊表心。
谢家公子既然命人送酥油鲍螺来,想也不是平白无故了。
冯嫣上前接过点心匣子:“酥油鲍螺是我最喜欢的点心,替我多谢你家公子。”
下人没料到冯嫣会捷足先登,不禁有些茫然地望向谢云笈。
谢云笈轻笑:“既然是冯小姐的挚爱,我自然不能夺人所爱了。”
冯嫣喜事临头,一时也顾不得细思谢云笈话里的意思。
“这毕竟是谢公子的一片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谢云笈抿了抿薄唇,眸中神色沉沉,却还是从唇角挤出一丝弧度,朝着冯嫣轻笑一声。
“是了,兄长孑然一身自是长久不得,早该有个知冷知热的嫂嫂。”
冯嫣乐昏了头,随即便又道:“日后我的就是谢小姐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客套。”
冯嫣话音未落,手里的酥油鲍螺忽被人抽了个空拿走。
“失礼了冯小姐,这酥油鲍螺还是不要用得好,滴酥油腻,免得吃坏肚子。”
“时辰不早了,冯小姐该早些回府休息,不该四处闲晃。”
冯嫣闻声抬头,便见谢安朔正立在她面前。
谢安朔仍旧如同她当初见到时那般,长身玉立,玉树临风,可他周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眸子里更是冷淡如霜。即便他朝她说着谦恭有礼的言语,可听在冯嫣的耳中却格外刺耳。
眼前仿佛是个全然陌生的人。
冯嫣不禁愣住。
谢云笈微微蹙眉,连忙牵住冯嫣的手,将一整盒酥油鲍螺夺回来塞进冯嫣手里:“冯小姐勿怪,兄长往常从不这样,他定是在衙中遇见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才会言语冲撞。”
“咱们坐了一下午,冯小姐定也累了,请跟盼星到我屋子里歇一歇。”
盼星闻言,生怕有一星半点变故,忙不迭引着冯嫣往花园外头走。
谢云笈便要随着一道儿离开,谁知方才抬脚,就被谢安朔猛然牵住。
她瞧了瞧谢安朔扣在她小臂上的手,又抬眼望着人群走远,方皱起眉头:“兄长今日实在无状,倒是不像平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