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前叫着说要藤萝饼,横竖这几日闲着,我就做了做,这该跟当年宫里头的没太大区别。”
芫娘眼前一亮,视线顿时朝着那点心盘子打量过去。
焦黄的酥皮层层叠叠,掰开来便会露出里头的紫色馅料。
如今并非藤萝花季,弄来做馅料的藤萝大抵是干花,香气比鲜花更加馥郁,咬一口酥松绵软,淡甜清香。
“我不做白案,也记不清几挑子猪油,就随手放了。”老孙也拿起点心掰一块尝了尝,“还不赖,还算润,不算太干。”
“你尝尝,跟你小时候吃的一不一样?”
芫娘细细品了几口,皱起眉头仔细思索道:“像是这个味道,但和我娘那种又不大一样。”
“我记得小时候见到的那种不止馅料是紫色的,连点心皮里也掺了花瓣,吃起来倒是不这么润,兴许不是宫里头的做法。”
芫娘轻轻叹一口气:“要是没有师父做的这个藤萝饼,我都没有照猫画虎的样子。”
“我再去多试几回,兴许就能做出来了。”
老孙点了点头:“也罢,这不是件能急得来的事,你再仔细试试也好。”
他说着又将匣子推到芫娘面前:“来,芫娘,你再看看这个。”
“以后这酒楼开了张,你做掌柜就不能不忙里忙外地应酬,人靠衣装马靠鞍,咱可不能叫看人下菜的那些轻瞧了。”
芫娘拆开匣子一瞧,便见几件衣裳整整齐齐叠放在里头。
一条嫩鹅黄的马面裙,一件纯白的袄子,还有一件松石色百蝶对襟褂,都是上乘的料子,瞧着就便宜不了。穿上这么一身,就是站在达官贵人中间也绝不跌份。
老孙从前瞧着虽懒懒散散,可实质上却是个心细如发的。即便不曾养过女儿,他选来的衣裳却半点不差,俨然是仔仔细细为芫娘挑过。
芫娘眉眼一弯,喜不自胜:“谢谢师父,这百蝶褂真好看。”
小时候她从不缺新衣裳穿,爹爹娘亲总是买,贴身些的娘亲还会亲手做,上面有时候绣小老虎,有时候绣凌霄花,她都可喜欢了。
只不过后来流落到了香海,姜家的大叔大娘日子贫苦,她穿的衣裳便也都变成了白玉巷中邻里们穿不上的旧衣裳,洗得发白是常事,只要合身又不必打补丁,就能算是好衣裳了。
如今这褂子上的蝴蝶绣得密密匝匝,栩栩如生,摸一摸都能令芫娘开心半晌。
芫娘抱着衣服和点心下楼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一夜时光匆匆而过。
旦日。
芫娘一早就换上了新衣裳,红芍帮她找来两只素些的通草芙蓉簪在髻上,又略施粉黛,登时将芫娘衬得焕然一新。
“怎么样?好看吗?”芫娘抬着手在大堂里头转了一圈。
芫娘本就生得白,被那半青不绿的松石色褂子一衬,更显得肌肤胜雪,干净清爽。
红芍她们自然捧场:“芫娘,这衣裳太适合你了。”
“这哪是掌柜呀?这活脱脱就是咱们香海县尊家里头的大小姐。”
大家顿时笑成一团。
“你那嘴上没把门的,别诹出来个公主就算是积德啦。”
芫娘被逗得笑出声来:“我说正经的呢,别在这贫嘴了。”
红芍正欲张嘴,视线忽然又往门口一瞟,眼中漾一抹坏笑:“我们说的话你不信,六爷说的你总不能不信吧?”
“六爷,你说我们芫娘今儿个可好不好看呢?”
陆怀熠正进着门,不成想就被红芍点了名。
他的视线随之瞥向大家聚焦的中心,便见芫娘穿着一新,正笑得眉眼弯弯。
芫娘往常大都围绕着锅灶,身上总是被围裙遮了大半,又翻折着袖子,就算是换过衣裳也实在不大显眼。
但今日的芫娘不一样。
她穿得亮眼,就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明艳。裙摆在她脚下翻折,形态各异的彩蝶绣在小褂上,像是正绕着芫娘起舞。
就算是房梁上麻雀的视线都要被她引得粘过来,更何况是门口一个活生生的陆怀熠?
陆怀熠怔了怔,随即挑起眉梢。
他从前在白玉巷同芫娘打打闹闹,再后来芫娘来了京城,两人日渐相熟,他竟再从未曾仔仔细细地打量过芫娘的模样。
芫娘眉目清秀,雪腮朱唇,换过衣裳以后更是身量纤纤,被绿褂子一衬,便好似碧波中挑出的一支带着露水的嫩荷。
他望着她,只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夺目起来,只要她弯唇一笑,便登时胜过万千的水殿风来珠翠香。
芫娘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儿是不好看的。
陆怀熠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如果芫娘不愿意来英国公府做掌灶,那请她做个当家的,好像也不比旁的官宦人家差什么。
红芍勾了勾唇角:“六爷,你怎么不说话了?”
芫娘也抬抬手:“六爷快看,这是我师父买给我的衣裳。”
陆怀熠连忙垂下眼帘,免得和芫娘四目相对之下比得自己像个登徒子:“还不赖。”
他顾左右而言他:“等下开张,东西可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