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商连一米八几的个子, 在她的推搡下仿佛是个一碰就倒的病秧子,身后的沙发被重量压得落陷下去, 他仰起头来好整以暇地望过来,也不说话, 看起来像是什么技巧熟练的碰瓷犯。
他冷淡的目光透过镜片,眉目殊胜,轮廓分明, 暖色的灯光晃得他皮肤像胎素瓷,不知怎的, 慕阮阮明明站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上, 刚才还大言不惭的声势却先折了一半。
但开弓哪有回头箭。
慕阮阮不甘退缩地俯下身,在闻商连脸上飞快吻了一下,因为闭了眼睛的缘故, 位置也没找准,这一下只将巴碰到了闻商连的唇角。她动作生硬,外强中干,作为一名专业演员,只有台词拿出了古代君王临幸美人儿的架势,
“闻老师的姿色实在甚得朕心。”
黄梅戏不会辜负每一个人努力过的人。
慕阮阮自觉把这桩飞醋事件处理得很完美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道,
“晚饭我们……”
她话题转移得太快, 丝毫没有注意到闻商连倏然晦暗下来的目光。
很显然,在事件满意度这方面, 闻商连并没有和她达成共识。
没等慕阮阮站起身,她就被人一把拉了回去,扣在她手上的力道透着某种不容反驳的意味。不过一个呼吸之间,他们的位置关系就天翻地覆。慕阮阮陷在被她点评为最舒适的酒店沙发里,脑海中划过的却是剧本上,关于今天最后一场戏的描写。
仿佛在攻掠一座防守完备的城池。
他们鼻尖相触,他的指腹摩挲过她的发丝,像是要把每一寸缝隙都据为己有,她被细致的侵占、拆分、啃噬。他们的声响很小,细碎的摩擦声爬过窗沿汇入夜色,像汇入大海的川流,随着潮汐远退,又迅速卷回,往复不息。
他永远都是更好的演绎者。
朗姆酒的味道顺着唇齿交换过来,如某种麻醉神经的慢性毒药。趁着换气的功夫,慕阮阮拿出最后一点理智推了推闻商连,
“会接不上戏。”
闻商连回应的话里带了一声气音,“你还有时间想别的?”
半个小时后。
闻商连神色自若地走出房间,回头留下一句,“我去和编剧谈谈。”
他这句话说得飞快,且颇有预见性地提前带上了房门。就在落锁声响起的下一秒,某样东西猛地砸在了房门上,从声音判断大概是抱枕。
随之而来的是慕阮阮一句愤怒的指控,“闻商连,我都说了会接不上戏!”
—
即使要赶下午的飞机,闻商连第二天依旧认领了司机的工作。路上,小助理有些担忧地回头问她,
“阮阮姐昨晚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冰块,是感冒严重了吗?”
罪魁祸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只管把车开得四平八稳,慕阮阮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好像是有点。最近的病毒讨人嫌得很,什么空子都钻还听不懂人话。”
这句形容十分微妙,小助理听得一知半解,便只问她,“那阮阮姐还要不要吃点药预防一下?”
“不用。”慕阮阮嗤了一声,“这瘟神下午就该滚了。”
闻商连不紧不慢地笑了。
口袋里传来细微的震动声,慕阮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郑辉给她发了份剧本。她点进文件,没来得及看内容,倒是先被文件的页数吸引了注意。
慕阮阮立刻退了出来,在对话框里重重敲下一串感叹号,“电影?!!!”
“是的,电影。”郑辉的回复很快,“黄巍导演手上年中的重点项目。女主已经定了,是去年金鸡奖的影后宋临。班底肯定差不了,主旋律题材,剧本我觉得也不错,有希望冲明年的贺岁档。女二这个角色有亮点,我认为很适合你。”
短暂的间隔后,他在底下又补充了一句,“抱歉阮阮。以我的能力,目前只能争取到一个试镜的机会。”
意思是,能不能拿下这个机会,最终要看慕阮阮自己。
电影是影视行业永恒的高峰,无数演员将它视之为至高目标。从电视剧演员变成电影演员,不仅意味着从小荧幕向大荧幕的成功转型,更意味着有机会角逐被主流认可,更实质、更有份量的奖杯。
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不想出演电影,即使是镶边的角色,代表的意义也截然不同。
可是电影圈和电视剧圈背后完全不是同一批资本。
如果说在电视剧圈操盘的,是对利益精打细算的商业大佬,那在电影圈里面翻云覆雨的,都是胡同里跑出来的官二代、红二代,可谓正经八百的八旗子弟。
军政一家亲。或多或少的红色背景,给了他们眼高于顶的底气,娱乐圈的鄙视链也由此而来。不止是资方,很多电影导演、制片人都对流量为王的那套理念深恶痛绝,自然也不会看好电视剧演员。
换言之,慕阮阮身上被剧圈喜欢的地方,爆剧,话题度、粉丝基础,对她撕下这块大饼非但提供不了任何帮助,还保不准是绊脚石。
这也是很多电视剧演员转型的困境。
对于有些一开始就在罗马的人来说,倒是不存在这样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