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慧沉默了。
“如果不是我好说歹说把事情圆了回来,”慕阮阮又添了把柴,“您这番操作,应该把闻商连得罪得很彻底。”
半晌过后,电话那头才有了声音。
“是我的问题。”识时务,一向是杨晓慧的优点,“但阮阮,我们这么多年的合作,都挺融洽的。这件事上我考虑欠周,也是因为看到你S+作品在手,有飞升的潜质,一直在帮你物色接档的资源。前些天刚几个条件不错的剧本,制片人我都是亲自去见的。”
“要不要我先把剧本发过来看看,你再考虑一下。”见慕阮阮没有应声,杨晓慧停顿了须臾,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圈子里做经纪的就那么几家,小公司未必给得起你要的资源,大公司艺人多,你又不一定会是最受重视的那一个。重新起步就意味着摩擦。我们之间何必为了一时的分歧,非要闹到解约这一步呢?”
“您说的也在理。”出乎杨晓慧的预料,慕阮阮像是真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她话锋松了下来,“营销炒作的事……”
杨晓慧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在话语权上有了优势,慕阮阮似乎还不满足,“后续的影视和商务资源抽成?”
“只要你续约,”杨晓慧道,“抽成改成四六,你占大头。”
慕阮阮指尖碰了碰桌面,“再加上优先选择权。”
杨晓慧犹豫了一下,“当然。”
“那就先谢过晓慧姐了。”一场谈话,似乎有了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我这还有件小事。”
“现在这个助理口风似乎不太严实,您也知道剧组人多眼杂。”慕阮阮笑了笑,“您还是换个人来跟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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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慧当然不可信。
无数次的事实证明,这是个唯利至上的行为主义者。她对娱乐圈的规则太认同了。
以前的慕阮阮感触或许不深,但现在她很清楚。
无论是人还是公司,价值观不合,注定是走不长远的。
但艺人和公司解约不是小事。
杨晓慧目的不纯,话却不糙。大小公司的局限都在那里,上升期的艺人是不允许有空档的。热度是短暂的,大众最擅长遗忘,新的永远更讨人喜欢。找一个合适的下家,还要刚好有适合的作品接上,这种巧合并不多。
这也是为什么艺人在经历解约风波之后,往往会有掉资源的现象。
再者,艺人和公司就像两个互相捏着底牌的赌徒,触犯到底线,难保对方不会弃牌掀桌。
慕阮阮现在要做的,就是打消超娱的戒心,让杨晓慧相信,她续约的意图是真实的。
直到她找到合适的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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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阮阮比闻商连早两天杀青。
一部剧里男女主戏份分配本就有差异,《如故》虽是女主戏偏重,可闻商连进组时间晚,自然剩下了不少单人戏。
《如故》的剧本,慕阮阮不知道熟读了多少遍,不用人提醒,她也算得出没剩多少戏了。按惯例,杀青的演员会提前收到统筹的消息,配合拍摄杀青花絮,以及张罗剧组人员聚餐拍大合照之类的活动。
可到慕阮阮杀青这天,剧组却还是跟往常一样各忙各的,没一个人提起这茬。
四个多月的拍摄周期,到最后往往是最疲惫的阶段,再加上剧组现在还要额外配合平台播出准备,多半已是自顾不暇,一两件事上有错漏也可以理解。更何况,慕阮阮咖位摆在这里。
她当然不会为这点小事去打扰别人,反倒还有些庆幸。
但总归是告别人生中第一个的角色,她比任何人都更不舍。
最后一场戏颇有几分溯洄的隐喻。
大战之后,三界复归和平,羲姱独自返回故里。这片凡尘的土地久经沧海,曾经的炊烟人家,早已变成一片荒地。
院子里香樟已成枯木,羲姱在它旁边劈木,建房,生火,喝酒,练剑。在这最后的寿数里,她像重新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归还了所有身份、地位、力量、期待、执念,那些并称为责任,或者枷锁的东西。
天地,道义,血缘,情仇,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能占有她。
她只做她自己。
窗外落雪的时候,有人找到了她。
昔日天界战神,如今已经到了天人五衰的境地。一阵冷风就能让她咳上半天,伏晙站在门口,看着羲姱苍白的脸色沉默不语。
相比起来,羲姱的姿态倒是自在,她嘴里叼着根钉子,锤头对准了手上的木箱,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递根柴过去。
“你来得正好,帮我生个火。”
她口吻熟稔,毫不意外,像是早知道来的人是谁,她还低声抱怨了句。
“这天还挺冷的。”
神仙不避寒暑,冷热这样的形容词出现在对话里,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可羲姱神色却是欢欣的,她往箱子里压了两段丝绸,便起身往门外走。伏晙虚拦了她一下,隔了点距离,像面对易碎品。
“你要去哪?”
“上山。”羲姱把一声咳嗽压了回去,“我们以前氏族的祠堂,现在变成了一块坟地。死生同源,喜丧同办,正合适。”
伏羲族有一种特定的婚俗。女儿出生的时候,会在院子里栽上两棵香樟。等她出嫁的时候,就砍下香樟树的木头做成箱子,放进两段上好的丝绸,取‘两厢厮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