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骋拉住她,“您听我说, 我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由我去找可以省很多时间。而且谢轻非的身上有定位装置,您现在下山去救援队找一个叫柏峰的人,让他监测我和谢轻非的位置,雨停后带人来山里搜寻。”
“可是……”
“就这么说定了。麻烦大家把身上的照明装置都留给我,”卫骋收了一堆手电探灯,“你们快走吧。”
辛岫云未及出声阻止,卫骋抛下一句“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她的”,转身冲进了雨幕。
山中。
谢轻非找到能栖身的洞穴时已经精疲力竭,拉高袖子查看了下盘踞着整条手臂的鲜红划痕,自己也被这样重的伤势吓了一跳。干着高危职业这么多年也没伤过一根头发丝,人生初体验竟撂在了这儿。
她麻木地将伤口用身上带的绷带缠紧,血色还是透过白布晕出。其实身上大大小小的淤伤还有很多,大抵就是太痛了,她甚至没有很激烈的感觉。
做完这一切她又出了层薄汗,靠在石壁上小口地喘息。
谢轻非此时的心情格外平静,尽管难以动弹,疼痛侵吞了她大半的思绪,她还能在脑海中详细评估自己的伤情。杨幼宜敢从高坡上把她推下来这点她是万万没想到的,所以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但失重的一瞬间她已经飞快自救,坠落途中极尽所能拉扯之物,真正因为“摔”而造成的伤害反倒最小。
约定时间内她没回去肯定会有人生疑,就算杨幼宜隐瞒不说,卫骋也一定会来找她。谢轻非愣了愣,她怎么就这么相信卫骋会来找她呢。看样子避免不了一场暴雨,这种情形下但凡他理智一点,都不会冒险进山。
谁会这么不要命。
靠坐了一会儿,谢轻非感觉呼吸特别烫,费力地抬手摸了摸额头,知道自己发烧了。
朦胧间,她好像又坠入了不敢面对的黑暗里。
从前在噩梦中,她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面对装着赵景明尸体的毛绒玩偶,已经发黑的血迹把玩偶表面的绒毛搓得打结,那真是无法挣扎抽身的深渊,困扰了她几百个日夜。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很少梦到这个场面。她不是警察,不再担有重任,只是一个会害怕会难过会有各种小情绪的普通人,希望有人能来拉她一把,告诉她“不用怕”。
十多年前,这个人是卫骋。谢轻非如梦初觉,惊讶地想,原来从那时起就已经是卫骋了。
又一声轰鸣的雷响,大雨顷刻间倾泻而下,耳边一阵滂沱。
谢轻非所在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正好能为她遮风挡雨,且高度也不至于被地下翻涌的水浪触及。雨水带来的同时还有温度的骤降,山中原本就因海拔原因更冷一些,这会儿直接带了凛冽的凉意。谢轻非不禁打了个哆嗦,头脑昏沉感更重,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身子缓缓滑落,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听到了卫骋叫她名字的声音。
淅沥声渐缓。
谢轻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还活着亦或是已经死了,眼皮颤抖着睁开,竟被强光晃得一阵痛。
一只手同时在她眼前挡了挡,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醒了?”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洞里十分明亮,仔细看是周围摆放了许多强光手电,将石壁的每一处凹凸都照得分外清晰。谢轻非伤得最重的手臂已经被重新包扎过,这会儿笔直地不能屈动。她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居然被卫骋抱在怀里,他的身体是最大的热源,难怪她都不觉得冷了。
卫骋拨开她脸颊上打绺的湿发,说:“等回去了你得跟我好好学急救措施,你的手法真的很不合格。”
谢轻非另一只手被他的掌心完全包裹着,一开口嗓音哑得吓人,“你怎么……咳。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卫骋笑笑,“因为我们很有缘分啊,所以我总会找到你的。”
谢轻非嘴唇翕动了几下,没像平时一样和他斗嘴说笑,闭上眼睛道:“你不应该来的。原本只有我一个人……现在你可能也出不去了。”
卫骋捏了捏她的手心,“谢轻非,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不是来找你殉情,你要有点信心好吗?谁说我们就一定出不去了。”
谢轻非纠正道:“‘殉情’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就算我们不小心死在一起,那也只能叫‘不幸遇难’。”
卫骋道:“那样多不好听啊,后者是迫于外力,前者……是我心甘情愿的。”
说话间,光亮忽然黯淡了一圈。
卫骋看了眼手表,谢轻非问:“怎么了?”
他语气有些沉重,又很懊悔,“有个手电筒没电了,剩下的也支撑不了太久。很快就到晚上了,刚才下过暴雨,搜山队没这么快找到我们。”
谢轻非屈指在他掌心挠了挠,笑得有些气虚,“怎么,你担心我会怕?我一直没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怕黑的?我记得我从来没和你说过,但我住院那次你却特地提到了这点。”
卫骋道:“你还记不记得上学那会儿,有一次你被误关在了器材室?”
谢轻非不由得睁开眼,卫骋平视着前方,她只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条和随说话滑动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