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非对他的说法并不意外,这和他们做出的猜测大致吻合,她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郑寻激动的神情,又问:“金昊宇后来是怎么同意离婚的?”
“念君生病了。”郑寻很坦率地说,“金昊宇是个律师,如果纯粹依靠打官司,这婚是离不掉的。但也正因为他是个律师,还是个业内名声赫赫的大律师,他要脸啊。如果让别人知道金大律师是个不敢违背亲妈命令,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害得老婆流产抑郁的孬种,他还要不要混下去了?只是两边经济实力悬殊,他又使了些手段,孩子最终还是判给了他,金昊宇威胁说只要念君一天不回到他身边,就一天不许她见小骞,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念君两年都没踏进升州一步了吧?她哪里是不惦记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不想再过回那种日子罢了。”
“那你这次来升州,为什么要把她也带上?”
“我没办法,念君离不开我,留她一个人她会害怕。我早出晚归,把她留在酒店,每天工作结束回来她都还好好在这儿,我哪想得到她白天会一个人偷跑出去找小骞。”
按照傅念君谵妄症状发作的时间来看,她在出发到升州之前情况就已经不对,郑寻和她朝夕相处,是最了解她的人,不可能发现不到这点异样,而他竟这么心大地将一个情绪随时会崩溃的病人留在酒店,甚至于对她外出一事都毫不知情,这可能吗?
郑寻脸上平静无波,心里却有些打鼓,默默将头转向病床方向,好像他的急切和慌张都只是忧心傅念君的病情。
谢轻非盯着郑寻的侧脸,他描述的傅念君与金昊宇的过往,虽然视角不同,但大致情节和金昊宇本人说的都能对上,至多有个人情绪掺杂其中,把金昊宇没表露的他在这段婚姻里的表现也添加上了,合在一起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新的蒙太奇式谎言。真正经历过一切的当事人也就是傅念君,现在是个没有正常表达能力的病人。
然而两个小朋友还没找到,金子骞未必会出意外,无辜被牵连的许奕诚却等不到傅念君清醒了,时间很紧迫。
谢轻非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逼问郑寻:“她都穿这件有特殊意义的衣服了,你现在跟我说不知道她会去找小骞?那你就不好奇她为什么连着这么多天都不换衣服?”
郑寻张了张嘴,解释道:“我……穿衣方面我不会干涉她的选择,她平时衣服什么的都是自己收拾的。”
谢轻非道:“是吗?可我倒觉得你在生活细节方面对她的照顾挺无微不至的,连鞋带也亲手帮她系,会连最显眼的上衣都注意不到吗?”
郑寻瞳孔骤缩,飞快地瞟了一眼床边的两只鞋子,下意识摸到裤兜里凸出的烟盒,回过神来意识到这里是医院病房,手便颤抖着缩回,在裤缝上慌乱地蹭了一下,忍耐着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没……”
“谢队,弄堂两边的居民楼都排查过了,小区二单元——就是赵重云说看到过灰衣人的那栋,四楼413号房间是长年外租但无人居住的,核对过租赁信息,就是郑寻。”
同一时间,江照林带人打开了房门,还穿着天宁中心小学校服的男孩躺在室内唯一一张窄小的床上,床头放着几盒拆袋的饼干和矿泉水瓶。男孩睡得极沉,面颊泛着不自然的通红。江照林忙叫队医,自己也上去把小男孩抱起来。一个小玻璃瓶从他校服口袋中掉落,滚了几圈又滚回到江照林脚边,旁边的刑警捡起来一看,里面装着两只早已不再爬动的西瓜虫。
第85章
指挥中心监控大屏前。
郑寻来到升州第一天起所能追踪到的他所有行程都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确实每天都会去工地报到, 但远没有他自己所说的早出晚归那么夸张,完成监督工作后一般是下午三点多,他驱车回到酒店附近, 接到等候在路口的傅念君,两人再一同前往天宁中心小学。
赵重云在烘焙店前察觉的视线是傅念君本人没错,但按照他所说的, 一个行动没那么灵活的人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楼下飞快跑到四楼持续窥探他们的,所以四楼那个灰衣人其实是郑寻。他也并非是矮, 他是太高了, 远超过横栏高度, 加上赵重云是仰视视角, 受傅念君影响先入为主把嫌疑人当成戴了帽子看不清脸的模样,没有做出过楼上楼下其实有两个人的猜想。
郑寻从嫌疑人家属一下越级成了嫌疑人, 被带进审讯室时脸色十分难看, 知道罪证确凿他也没有狡辩的意思, 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
“那个小孩是我带走的。”郑寻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疲惫, 好像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能够说出这句话对他而言像是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 “念君这两年过得很不好。她在金昊宇身边受的折磨对她内心打击太大, 始终走不出来,看医生吃药都没用, 好几次轻生……都让我很后怕。她太想见见小骞了, 我打电话求过金昊宇, 他说除非同意复婚否则绝不可能让他们母子见面, 我只好……我只是想把小骞抢过来陪念君几天, 让他们能说说话,并没有其他恶意, 发现找错了人之后我本来打算偷偷把人还回去的,却得知了小骞失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