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喻,我何曾不是一直在想我是要当秦太太,还是要但周家大小姐。”
季夏把过年前周云卿寄来的信交给秦喻。上面除了家长里短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孟子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此生已交付于党,交于国。父亲所求亦然,周家亦然。望幼妹及早择断。】
这无疑是一封警告信。如果她选择奉天,她失去的将会是整个周家。而这并非是季夏一人的处境,秦喻也是这般煎熬。
晚饭后,秦喻便回去了。元承文下午捎了电话回来说要到城外玩几天,这几日便不回去了。这通电话落秦喻耳朵里,便是醋溜楼一句,“你俩什么关系呀!”
“屋主与租客。”
秦喻回去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季夏送她到门外,车刚要开她又喝停了,探出半个身子来叫季夏。
“小小!小小!”
“怎么了,落东西了?”
“小小,我就是有句话忘了跟你说。”
“什么话?”
“不论是周家大小姐还是秦太太,你都得是周季夏。”
夜是那么的黑,路是那么的长。季夏看着秦喻离开的车子,车灯慢慢消失在她视线里。“软禁”周公馆这么久,季夏第一次踏出门只为送她离开。秦喻从来都不称呼她小名的,但她今天只叫唤“小小”。
“小小。”季夏呢喃了一句,“阿喻是不是有话没告诉我?”
【不论是周家大小姐还是秦太太,你都得是周季夏。】
季夏想起多年前外滩的那个晚上。多年前,李太太就曾经告诉过她——若不作主,便成别人附属。
【小小,你知ʝʂɠ道我们女人的姓氏就是一生吗?】
【谁会记得我木岚这个名字?谁又曾记得我也为了这轰轰烈烈的革命赔了青春与孩子。】
第111章 此生一诺许,白头到人间(8)
有这么一首诗:
迷醉你以爱的执着
我不伸手推你的房门
开你的房门以一首恋歌
无人知晓我如清风吹过
使你感情的浪花翩翩起舞
无人知晓我似圆月的引力
使你的心潮涨落起伏。
季夏梦到秦少庄了。他攀过院前的连理枝进了周公馆。梦里的秦少庄穿着一身军装,他猫着身子从阳台跳了进来。落地时,雪地上落下了他的前脚掌的鞋印。
在法国时秦少庄就说过季夏,夜里关好门户。季夏有记着,但寻思着自己已是个重重看守的人质,“门户”二字似乎也不知从何说起。
梦里的秦少庄有些冷。他的手指抚在他脸上时冷得发疼。季夏是被这霎时的凉气给惊醒的。睁开眼时秦少庄示意噤声,眼角却轻柔的笑意。
“你来了。”季夏拉下他的手枕着问他,“手怎么这么凉?”
“在外面站了一会。”
“为什么?”
“怕你吵醒你,又怕你还在生气。”
季夏挪了挪位置,拉开半边被子给他。眯着眼说,“我是这么小气的么?”
“嗯,你只是起床气有点大。”
季夏想起有一次被秦少庄叫醒起来吃早餐,结果被季夏冷落了一天,一句话也不搭理。后来他解释说,那是他第一次做早餐却被她冷战了一天,想来委屈得很。季夏第二天做了一顿午餐,当做赔礼道歉,却被他记上了。“想用一顿午餐弥补我?哼!”事实是,两人都很诚实——季夏吃光了他做的早餐,秦少庄清掉了她做的午饭。
我不是要生你气,我只是要你来哄我而已。这般温柔的秦少庄并且这么近距离出现,季夏相信——是在梦里无疑。
秦少庄的左手被她枕在枕头上,眼前周季夏不似之前那般冷言冷语,假寐的她忽然眼角有泪。
“是委屈了。”秦少庄扫着她背,安慰她道。“睡吧,小小,有我呢。”
“你说让我回来看相思连理枝,我回来了,可只见相思不见连理枝。”眼角的流落在他掌心,酥酥软软,像极她的这般呢喃指责。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些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旧式女子。我若是爱你,我便是真的只爱你,可我不能赔上我的自尊去爱你。”季夏说着说着便是哭腔弥重。“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但请你,也不要只是爱我而已……不要……”
睁开眼,她便看到了一个眼眶泛红的秦少庄。真的,是梦。她甚至还梦到秦少庄从大衣里拿出一枚戒指,他说了……
他说了什么?!
“少庄……少庄……少庄!”
季夏猛然睁开眼,枕头湿了一片。门外响了敲门声,是徐师傅。
“小姐,你还好吗?”
季夏看着阳台的落地窗,敞开了一条缝隙,一如她睡前的布置。窗外下着雪,阳台上积雪又厚了些,床头的鹅黄色小壁灯还是开着,床头柜的小摆钟已是清晨四点。
“周小姐,你还好吗?”这一回已经不是徐师傅了,而是周公馆的守卫长。见里面没有回应,守卫长的语气重了些,“周小姐,请回答!否则,我们会撞门了!”
“我没事。”季夏回应了门外的关注。为了安抚他们,季夏披上大衣开了房门让他们检查一遍。守卫长最后说了句“得罪了,周小姐。”也放心离开。
此后,季夏也再也没有睡意了。《蓝色多瑙河》的乐章从季夏的留声机里划破了属于周公馆的宁静,而她躲在了书房里练字。